譚保羅
2011年8月6日,國際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宣布,將美國AAA級長期主權債務評級下調一級至AA+,評級前景展望為“負面”。標準普爾創建于1941年,這是這家公司創立以來,美國首次喪失最高的3A主權信用評級。
評級下調之后,一些媒體對美國政府展開了狂轟濫炸,認為這打破了美國近百年的“3A神話”,政府經濟復蘇的措施相當“不給力”。未來,將引發世界對美債,特別是全球經濟在金融危機后復蘇前景的擔憂。
不過,有意思的事情很快就發生了。標普評級下調之后,資金并未從美國流出,相反,全球的資金卻開始加速回流美國。在新興市場的投資者們紛紛在當地撤資,重新換回美元,投向美國,這導致了拉美的貨幣、印度的盧比出現貶值。
為什么會這樣?如果你比較消極,你可以說全球經濟已經進入了“比爛”的階段,美國很糟糕,那么,新興市場簡直是糟透了。所以,買相對“糟糕”的資產,也總比買“糟透了”的資產要好。
其實,理性地看這個問題,更有利于我們理解真正的全球化和世界金融體系的格局。這個“反常”現象的邏輯是這樣的:美國是全球經濟的發動機,美國的主債券評級的下調,意味著這個發動機的動力衰減,那么全球經濟都會受到嚴重的拖累。
因此,那些靠著這臺發動機驅動的經濟體將出現經濟增速的放緩乃至衰退,資產質量必然惡化,價格泡沫可能破滅。那么,債務違約也隨時可能出現。實際上,拉美、俄羅斯這樣的新興市場,無論企業還是政府,債務違約幾乎是一種家常便飯,經常讓外國投資者血本無歸,叫苦連天。
和這些國家相比,美元資產則可以說是“業界良心”。為什么?最簡單的道理是,美元是世界貨幣,美元債務比如美國財政部發行的美元國債,基本上沒有直接違約的可能。因為,美國可以“印錢”。
在這里,你還必須知道,為何歐元已經逐漸喪失國際避險貨幣地位?因為,歐元盡管還算硬通貨,但是歐元區國家已將印鈔權讓渡歐洲央行。它們作為國際金融市場的借款人,喪失了印鈔權,意味著他們遇到危機只能違約。因此,它們國內的資產正在逐步喪失避險價值。
不過,如果美國直接印錢還債,必然會導致美元貶值,進而也意味著債權人的隱性損失。但和新興市場那些不講信用的國家和企業直接違約相比,前者要好得多。不是嗎?這就是美國評級下調,資金反倒回流美國的重要原因。
當然,這個事件的邏輯并不是印鈔這么簡單。美國的經濟基本面在全球來說,一直都是最優良的(可能加上之一),這意味著美元資產一直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資產。中國、日本的外匯管理投資機構都重倉美國國債,就是這個原因。而且,美國近期的復蘇一直都在加快。
可以說,經濟的復蘇,美元進入走強通道,外加對特朗普稅改的期待,必將形成長期的資本回流美國的浪潮。這恐怕是上世紀80年代里根改革之后,從未發生過的事。
經濟發展特別是長期投資的流入,既在于經濟的基本面,也在于國家信用。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都無法脫離這個邏輯。
2017年10月,中國在香港發行了20億美元主權債券,這是中國13年來首次發行美元主權債券。這次發行非常成功,認購訂單金額超過了100億美元,是計劃發行金額的五倍以上,外資機構熱情極高。有意思的是,本次發行的中國主權債券并沒有評級機構評級,屬于“無評級美元主權債”。
但中國的無評級美元主權債,其發行利率還要低于相同期限的韓國債券。此前,標普和穆迪都曾下調過中國的評級,中國的評級還要比韓國低兩檔。換句話說,中國的主權信用評級盡管低于韓國,但投資者卻愿意以更低的成本借錢給我們。有觀點分析稱,這是“打臉”標普和穆迪這樣的評級機構。
中國的中央政府并不缺錢,發這次國債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對此,外界的討論很多。但有兩個問題我們必須明確。
其一,評級機構的評級是一種國際金融界的游戲規則,它們有自己的商業倫理,否則無法在金融圈生存和發展幾十年。但評級機構也都是利潤導向的商業機構,在很多時候,評級僅僅具備“參考價值”,中國的經濟基本面依然是健康的。
其二,“打臉”評級機構這件事,的確起到了提振投資者投資人民幣資產信心的價值。但這只有短期的提振作用,從長期來看,中國必須加快改革的步伐,遏制房地產泡沫,降低實體經濟的成本。
畢竟,人民幣現在還不具備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實體經濟的基本面依然是我們屹立于全球金融體系的唯一憑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