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正義與法律實踐的沖突
——以《侵權責任法》第87條為例

(揚州大學法學院　江蘇　揚州　225000)

一、引言

自然法學派認為惡法非法，所以沒有正義的法律根本不配稱為法律，正義是衡量法律的標準。典型的代表就是羅爾斯的正義觀，他以“公平正義”為核心，提出了正義的兩大原則：自由平等原則及公平平等和差別原則，強調正義是評價社會制度的一種道德標準，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價值。

分析法學派認為法律就是國家強制力支持的規定，與正義無關。

歷史法學派認為正義在不同時代，人們有不同的理解，比如在古代三妻四妾在人們眼中沒有任何的違背正義，而如今卻被認為是不正義不道德的體現。

二、《侵權責任法》第87條的評析

(一)法律條文的規定及學界觀點

《侵權責任法》第87條：從建筑物中拋擲物品或者從建筑物上墜落的物品造成他人損害，難以確定具體侵權人的，除能夠證明自己不是侵權人的外，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給予補償。類似的案例有“重慶煙灰缸案”、“濟南菜板案”，這兩件案子在社會上引起極大的關注，在法學理論界也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在不能確定拋擲人的情況下，完全由受害人承擔損失的做法是不妥當，而應當由建筑物的所有人或使用人承擔民事責任”。一種觀點反對由嫌疑人承擔責任，認為“如果因此動搖了人們對侵權法維護正義的根本宗旨的認定，認為侵權賠償就是大家都來掏錢，掏這個錢的時候可以不分青紅皂白，那侵權法本身的價值也就動搖了”。

大多民法學家認為這條規定是明顯的惡法，應當廢除，他們認為一邊倒的偏向受害人一方，得到賠償就是公平正義，得不到就是非正義這種觀點是道德而非法理。

另外一種觀點認為就這條規定的意義來看有利于填補被侵權人的損失，實現社會公平正義，民法中的舉證責任倒置制度，不是對被告的不公平，而是為了平衡當事人之間的利益，合理地保護被侵權人，最終實現實質意義上的公平。再者，建筑物拋擲物、墜落物造成他人損害，特別是造成他人重傷、殘疾的，如果讓被侵權人自己承擔損害后果，可能會導致其陷人生活的困境。而讓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對被侵權人進行補償，每一個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只承擔整個損失的一小部分。從總體上來講，侵權責任法的這一規定有利于合理分散損失，有利于促進社會和諧穩定。因此，這個條款在現今發揮的作用顯然利大于弊，雖達不到絕對的正義，但是存在即合理，其存在的理由遠比廢除的要來得多。

(二)《侵權責任法》第 87 條的合理性

1.“補償”體現出的立法者的矛盾心態。首先在條文中規定為“補償”而不使用“賠償”正是體現了立法者在此條文上的矛盾心態，與其公平正義、分散損失、填補損害的說法也保持了一致。、然而，在侵權法中，“補償”作為責任承擔的一種方式，是經常和受益人聯系在一起的，而在建筑物拋墜落物中，被茍以責任的使用人并沒有受益，使用“補償”一詞也就失去了依據，不過是立法者換湯不換藥的自我安慰罷了。這種情況下的“補償”表明了立法者無奈的心態：盡管知道讓所有使用人承擔責任缺乏足夠的法律依據，也知道大多數人是無辜的，是在被迫承擔不公平，但是實在沒有更好的選擇下，只能做出這一選擇。

2.法律規定的價值位階性。法律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保障公平正義和當事人的合法利益,使各種利益沖突找到平衡點,從而使社會實質正義得到更好的維護。如何評估利益是利益沖突問題怎樣處理的難點:假如各個利益間的需求不能同時得到滿足,他們的相對重要性和順序性就無法確定。在不同條件及環境下，人們對不同種類的需要的偏重是不同的，在沖突出現時人們的價值取舍也是不同的，因此分析侵權責任法的價值構成時，不能忽略其存在及發揮作用的大背景。對于受益于價值的法律觀點，以龐德所分類的基準來看，個人、正義、秩序利益等都是法律利益,追求理想目標、道德價值或理想的秩序是法律的正義價值的體現如果人所受的損害是建筑物不明拋擲物所帶來的，那么在究其責任時，要仔細考慮，選擇較為合理有效的價值原則，并確保所選擇的原則能夠最大化地適應現實社會的需要，這對提升綜合效益和社會效益有著重要的影響。87條規定的公平責任原則是建筑物不明拋擲物的侵權責任所采取的原則,以責任的分配、損失的分擔和風險的分擔為主,以經濟負擔責任的能力為主，而不是根據過失程度為主,負責任的人分攤補償額,責任賠償金額適當，一般與其支付能力相適應，不會給責任人的生活造成困難。

三、結語

法律的形象是光輝的，初衷是美好的，就像習近平總書記所要求的那樣，努力讓每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個案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這個被全國法檢系統所推崇的一句話，大家肯定都不陌生，但實際上不是每個案件的被告和原告都是受益人，因為雙方當事人的相對性，總有一方的利益必然受損，此時說法律是正義的就無法成立，因為法律總是不符合一部分人的利益。上述討論的侵權責任法87條的規定，在不能確定或者難以確定侵權人的高空拋物致人損害的侵權案件中，要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公平正義是非常困難的。因為真正的公平正義要考慮每一個人，既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壞人。而此條例中指出不能明確致害者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無侵權行為的，均由可能致害人的建筑使用者承擔責任，這樣致使無辜第三方舉證責任過于沉重，又使得真正侵權行為人應承擔的責任因此減少甚至被免除。顯然既放縱了壞人，又冤枉了好人，根本沒有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公平正義。但是“正義否認了為了一些人分享更大利益而剝奪另一些人的自由是正常的……”“允許我們默認一種有錯誤的理論的唯一前提是尚無一種較好的理論，同樣，使我們忍受一種不正義只能是需要用它來避免另一種更大的不正義的情況下才有可能。”《侵權責任法》第 87 條的出臺遠遠不是建筑物不明拋擲物侵權問題研究的終點，尚存很多疑點和難點需要研究解決，但是存在即合理，目前在沒有更好的措施出來之前，第87條仍然是司法實踐中應當遵守的規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