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糖甜透心窩窩

■文/何龍飛

新年前夕，街上響起了小販叫賣紅糖的吆喝聲。經(jīng)不住誘惑，我買了兩斤。拿回家，沖出紅糖開水，喝起來甜透了心窩窩。不經(jīng)意間，關于紅糖的往事接踵而至，歷歷在目。

在兒時的記憶中，生活十分清苦，要想吃到紅糖，須得等到過年憑票購買。于是，我和弟弟只有念叨著“胡蘿卜，甜，看到看到要過年”之類的童謠，盼著過年，盼著能吃上色香味美的紅糖，就像盼“打牙祭”一樣。父母也很著急，問來問去，總算得到了供銷社發(fā)的每人3兩或半斤紅糖的糖票，欣喜之情不言而喻。

怎樣吃紅糖呢？傳統(tǒng)吃法就是直接用筷子夾起紅糖，往口里送，嚼細后吞下去。我如法炮制，讓嗅覺、味覺得到盡情地滿足，濃郁的甜蜜之感迅速遍布全身，開心的模樣可想而知。有時，嚼兩下后，便囫圇吞棗，其饞勁甭提了。這時，父母善意地提醒我：“這種吃法不妥，還是細嚼慢咽、仔細品味好，吃紅糖如此，干事創(chuàng)業(yè)也是這樣啊！”聆聽父母語重心長的話，我豈能不感動、不聽話？母親燒開了鍋里的水，舀入碗里，加入一團團紅糖，揉和，搗爛，紅黃的紅糖開水就大功告成，散發(fā)出清香，彌漫在灶屋，令人垂涎欲滴。我哪里還等得起，趕緊端住飯碗，吹一下熱氣騰騰的紅糖開水，便喝一小口，紅糖開水就次第下肚，犒勞腸胃，愉悅身心，陶醉靈魂。見我吃得安逸，弟弟瞅見后，也要喝紅糖開水。手背手心都是肉，母親都得考慮，滿足心愿。我們兄弟倆喝著可口的紅糖開水，對父母的依賴越來越大，對父母的感激越來越強烈。每到此時，父母總會祝福并告誡我們：“要努力讀書，以后的日子才會像紅糖開水一樣甜透心窩窩，否則，只有當黃泥巴腳桿……”我們雖不全懂，但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就只有點頭的份了。

要過年了，父母再沒錢，也要想盡辦法備年貨。紅糖有了，白糖也憑票買來了，還可利用爆米花師傅走村串戶的大好時機，加工些米子，搓些湯圓，打些糍粑，以便力所能及地改善生活。我們守著紅糖罐，清口水直流。母親見狀，理解我們的心思，抱柴，發(fā)火，燒水，搓湯圓，切糍粑，用鍋鏟攪，放紅糖，加米子，忙得不亦樂乎。不到20分鐘，紅糖米子開水沖出來了，紅糖湯圓或紅糖糍粑就端上桌來，再擺好筷子，供我們吃了。就這樣，香噴噴、甜津津的紅糖系列吃食，成為了我們的美味、評說的對象、難以割舍的念想、樸素真誠的年禮，伴我們度過了一個個新年。特別是隨著“喜鵲鬧喳喳，紅糖蘸米子，白糖蘸糍粑”等民諺流傳開來，紅糖更是提振了我們的精神，寄托了我們的思念，鼓舞了我們的士氣，慰藉了我們的心靈，怎能不令我們感恩！

轉眼間，到了改革開放時期，糖票取消，無論平時，還是過年，在市場上都能買到紅糖了。父母高興，連聲稱道“趕上了好時代”，常會買、備一些紅糖，方便一家人享用。于是，平時的紅糖開水氤氳著，甜透我們的心窩窩；中秋節(jié)，紅糖糍粑，滋潤著我們的每一個細胞；過年，紅糖米子、紅糖湯圓，激發(fā)著我們的食欲與對新生活的禮贊、感嘆。

后來，我們外出讀書，就很少吃到紅糖了。但回家后，總能吃到母親備、煮好的紅糖美味，甜蜜且久違了的感覺情不自禁地涌上心頭，那才叫幸福呢！目睹此情此景，我們還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讀書呢！天道酬勤，經(jīng)過反反復復的補習，我們終于考上學校，躍出了農門。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們興奮不已，不住地感念著父母及那些已成為魂牽夢縈的帶著鄉(xiāng)愁的紅糖。

生活水平提高后，紅糖已不是稀罕之物，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只是在辦酒席、過節(jié)、懷舊等場合時才被重視而啟用、分享。這本無可厚非，但我總覺得有忘本之嫌，愧對了初衷。所以，我們多了個心眼，始終用心詮釋著紅糖情結：在外出差、開會、學習、旅游中，能吃紅糖的機會絕不放過，只為來個憶苦思甜、不忘本色。在家里，一段時間沒吃紅糖了，便分外想念，會千方百計弄來紅糖，烹煮出紅糖美食，告慰我們的思緒；父母對紅糖情有獨鐘，我們唯有拿起筆來，記錄下那些點滴，權當一筆筆精神財富，儲存進記憶的窗欞里；想老家的紅糖了，索性利用節(jié)假日或請假回去，看望父母，品嘗紅糖，過癮、解饞，還讓父母舒心，何樂而不為呢！哪里有紅糖加工廠，我們便會驅車前往選購正宗產(chǎn)品，求個生態(tài)、價廉物美。經(jīng)過我們的宣傳、推介、影響、帶動，越來越多的人戀上紅糖，只任紅糖甜透心窩窩，只任幸福指數(shù)節(jié)節(jié)攀升。

彈指一揮間，新年悄然來臨，紅糖依舊亮堂雙眸，甜透心窩窩，飽含著摯愛，見證著歲月，幸福著日子，美滿著生活。我們，你們，他們，還在猶豫、等待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