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魯南
在彩票業,許多業內人士把一國年度彩票銷售量與該國當年度GDP的比值稱之為“彩票發展指數”,并認為從發達國家的經驗來看,合理的彩票發展指數為0.53%,未達到這一數值則事業尚有發展空間,超過這一數值則對經濟社會有不良影響。我國2017年福利彩票加體育彩票的總銷量為4266億元,2017年的GDP則為82萬億元,二者比值為0.52%,據此,我國的彩票業顯然已達到了飽和狀態;然而,我國的經濟社會發展目前尚未達到發達國家水平,正處于困頓狀態的中國彩票業似乎也還談不上成熟,彩票從業者們不禁要問,到底怎樣看待所謂彩票發展指數呢?
不妨先來看表1的這組數據。
從這組數據可以看到,所謂“0.53%”的指標效應并不明顯:美、英、日、德等彩票業發達的國家,其指數都與0.53%有相當的距離;同樣作為彩票大國的意大利,則遠遠超過了這一數值。當然,在以上這些國家,博彩業的業態是多種多樣的,除了彩票外還有賽馬、賽狗、娛樂場等多種產業。那么,用博彩業的整體數據來換算,結果又如何呢?
從表2的數據看,顯然,納入博彩業整體數據后,“0.53%”的指標效應進一步降低。美國、英國、德國的數值均明顯超出這一數值;日本甚至出現了10倍于此的極值。那么,為什么會出現這種偏差呢?
筆者以為,首先,“0.53%”是一個在一定程度上被誤讀的數據。經查閱,在國內,“彩票發展指數”這個提法最早應是由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彩票研究所所長馮百鳴在2010年提出的。當時,在綜合國內外關于彩票市場與宏觀經濟相關性研究的基礎上,馮百鳴認為:可將一國彩票發行規模與GDP的比值作為指數,衡量該國的彩票業發展狀況;從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的經驗看,這一數值保持在0.4%-0.5%間時,彩票業發展狀況比較合理。但在此后的媒體解讀中,這一指數被固化為0.53%,并廣泛流傳,顯然誤解了提出者的本意。而且,馮百鳴所做的測算發生在將近10年前,當前無論是各國的經濟發展狀況還是彩票銷售業態都發生了極大變化,因此我們在表1中看到,除中國、加拿大外,其他國家的彩票發展都不再符合0.4%-0.5%的區間規律。

表1 2016年GDP排名前十的國家彩票銷售情況

表2 2016年GDP排名前十的國家博彩業銷售情況
其次,針對馮百鳴的彩票發展指數理論,也有人提出異議。一些學者認為,美英等國與我國不同,除了彩票業之外,還有賽馬等眾多博彩項目,甚至彩票業并非其博彩業的核心,必須將各類博彩項目統籌起來比較才有意義。畢竟,所有的博彩項目反映的都是人們對于機會游戲的消費需求,只不過這種消費需求在我國的只實踐為購買彩票,而在英美等國的實現形式則多種多樣。表2的數據似乎支持了他們的觀點:目前美、英等國的博彩業規模是彩票業的2至3倍,后者只是前者的主要組成版塊之一;而博彩業在GDP中的占比則大大超越了0.4%-0.5%的區間。
此外,我們還必須注意到,無論是博彩業還是作為其一部分的彩票業,其成長除了與一國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關外,更與當地的文化傳統、社會習俗等密切聯系。比如在表1中,意大利的彩票發行規模占其GDP的1.36%,遠超其他諸國,這是由于彩票游戲在意大利有著悠久的傳統,如古羅馬時期即開型彩票就已廣泛流行,樂透型彩票則可以上溯到公元十六世紀。意大利人對于彩票的熱愛,使其國民參與度遠高于其他國家。再比如,在表2中日本的博彩業與GDP之比為5.12%,成為一系列比值中的極值,這是由于在日本彈子機游戲(當地法定博彩業的一種)一直深受公眾歡迎,其年度銷售規模超過2000億美元,占到日本GDP的5%,是該國重要的經濟產業;但在其他國家,彈子機游戲談不到流行,甚至毫無市場。
因此,綜上,以彩票發行規模與GDP的比值來衡量我國的彩票業發展程度,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如用于指導行業發展,恐怕還需改進。實際上,尋找和測算彩票發行指數的目的,都是為了把握好我國彩票業發展的“度”;而從表1、表2的數據可以看出,各國彩票業的規模并無明顯規律可循,其對國內彩票事業發展的借鑒作用是有限的,反而對比一下我國彩票業自身的前后發展歷程,可能更容易發現問題。

表3 我國近10年彩票業發展速度與國家經濟發展增速對比(單位:百分比)

從表3可以看到,我國的彩票業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保持著相當高的發展速度(實際上2005、2006等年份的增速也很高),超越經濟發展速度、居民收入增長速度甚多。而站在當下回顧這一段發展史,不得不說,高歌猛進的事業發展,掩蓋了很多深層次問題。作為福利彩票的主管部門,民政部已關注到這一情況。在2017年底召開的一次彩票工作會議上,民政部領導專門提出,必須按照黨的十九大要求,推動福利彩票事業從簡單追求數量和速度,向追求質量和社會綜合效益轉變。因此,作為彩票人,我們現在要重視的,不是按照哪一個指數去追尋相應規模的問題,而是在現有基礎上如何健全法制、強化監管、改進管理手段,以確保健康的、有質量的發展的問題。彩票的創業者們開辟了廣袤的原野,而當前我們則要在這原野上精耕細作,以更好的實踐宗旨、回歸“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