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
在江西文藝界,我常把陶江認定為一個中性作家,他的藝術之路長年介于文學與民間文學之間。搜羅、積存、整理、創作,總有過一些亮眼的收獲。早年,他搜羅江南瓦當,在并不起眼的各種紋飾當中尋找江西民間的文化味,“福”字瓦當,“壽”字瓦當,“王”字瓦當,“鳳”字瓦當,“孝”字瓦當………充滿吉祥的瓦當充溢了他的收藏。后來,他又根據《新建縣志》記載,分析道教與儺文化的關系,找到了新建縣是儺文化發源地之一的依據,他遍訪民間,終于搜集到古儺面近五十只。各種形狀的面具讓人感覺震撼。
他對民間文化的竭誠及對地域文化的喜愛,給他的文學創作生色不少。三百余萬字的作品呈獻給廣大讀者,這雖然不算是很高很偉大的成就,卻也體現了他的努力和孜孜以求。
一座恢宏的漢墓在新建地域的發現,一位漢代廢帝在貶謫江西后的不堪經歷,讓陶江尋找到了又一座民間文學的富礦。他生在昌邑王城邊,長在鄱陽湖畔,在海昏侯劉賀墓未發現之前,他早就把日光停留在這些歷史遺存上。他從父輩的言談中,從民間的故事簍子那,尋找劉賀在江南的足印,追逐劉賀所走過的路徑。靜心諦聽老人們講古,聽劉賀的故事、聽昌邑王的傳說、聽廢帝的趣聞、聽豫章侯的軼事。這種民間的講述極大地豐富了劉賀的影像,也豐富了劉賀的另類形象。這個影子既不同于正史的記敘,又不同于研究者給劉賀妄加的那些名頭。從陶江所搜集的這些關于劉賀的文字中,我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劉賀,一個不同于前人謾罵的劉賀。他有自己立得住的人格,有出類拔萃的才華,有光彩照人的品格。歷史是人寫成的,這句話似乎有些過于偏激,但是,從某個角度看,也不無一定的道理。
早年陶江在翻閱本姓昌邑陶氏族譜,考據明末文學家萬時華為昌邑陶氏族譜寫的序后,開始將目光關注昌邑王城,關注劉賀。萬時華寫道:“按昌邑乃漢哀王徙居地。王既海昏侯,為今奉新建昌諸治,此曰昌邑王,仍王之故號耳!行其野茺城殘堞,凄然禾黍,蒼煙白露,余址空存。而陶氏生長其間,阡陌縱橫,廬舍隱密,冠裳照耀蔚然若都會焉!嗟乎王以大漢隆允,身為王子數十日而廢,廢而喬居江南,地不越一大縣。身沒之后,又以蕩為莽墟,莉棘蒙茂,禽鳥咿嚶,徒令有人吊古之士,過而傷之。”昌邑陶姓自宋代有譜,從歷史的角度看,可見劉賀的昌邑王城與陶姓的牽系了。
劉賀是個怎樣的人?他來江南后,到底在豫章干了些什么?劉賀在江南的得與失?從《民間說·劉賀軼事》中我們都能找到答案。他是個多情種,從他與田妃纏綿的愛情故事中,我們接受了劉賀情懷;從他對乞丐的態度中,我們感受了劉賀體恤民生的無私;從他處理與盜賊的關系中,我們看到了劉賀掌控人脈的能力………這些閃光點,不一而足。陶江成全了劉賀的“假面”,也成全了劉賀的率性,一個活生生,真情實感的劉賀展現在我們的面前。
昌邑王城和紫金城是劉賀在江西駐足的地方,這兩個居所,都留下了劉賀的印記,也給我們留下了一份“當驚世界殊”的歷史文化遺產,從出土的一萬多件文物看,劉賀的生活與民間的故事有許多吻合的地方。把這些故事和傳說展現在讀者面前,足以將漢代的王侯生活場景做個淋漓盡致的敘述。《民間說·劉賀軼事》從文字的側面添補了文物的話語功能,為人們做出了深入的,另一個側面的解讀。這或許也就是《民間說·劉賀軼事》的獨到之處。
《民間說·劉賀軼事》的另一功用,就是復活了劉賀的民間形象。文字是活的歷史寫照,還原歷史雖然不是民間故事傳說的功用,但是,我們不妨將這本書讀完,去從民間的角度透視漢代的人、漢代的山水、漢代的王侯生活、漢代的庶民文化。從這一角度認定《民間說·劉賀軼事》,就有其珍貴的一面了。
《民間說·劉賀軼事》的另一個可貴之處,就在于他不是將正史搬來倒去,在正史的文字中尋找縫隙,將書頁擠進去,做正史的解說詞。他的第一手資料取自民間,源自于民間的故事簍子,這些故事經過人們的口口相傳,盡管與正史有別,但其歷史積存超越了正史的能量,成為當地地域文化的一部分,也成為當地民間傳說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陶江將這些故事傳說打撈上岸,做了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也為研究這段歷史的人們提供一份有別于正史的另類資料。
對地域文化的熟稔成就了作者,也成就了《民間說·劉賀軼事》。一位文藝工作者,只要他熱愛身邊的家園厚土,把心貼緊地域文化,貼緊這片土地上的歷史文化,走進田野,走進街頭巷尾,就一定會有自己的收獲。
《民間說·劉賀軼事》就是最好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