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劍閣和中華琺瑯廠

搪瓷原先叫琺瑯，早期有的搪瓷廠叫琺瑯廠，搪瓷產品應用很廣，茶杯、漱口杯用搪瓷制作，叫搪瓷杯；臉盆用搪瓷制作，叫搪瓷臉盆；痰盂用搪瓷制作，叫搪瓷痰盂……我國民族搪瓷工業興起于20世紀20年代，最早的搪瓷廠叫中華琺瑯廠，中華琺瑯廠有一位關鍵人物叫方劍閣。

方劍閣是上海嘉定南翔人，生于1886年12月14日。祖上在南翔開設方泰森綢布莊。方劍閣6歲時入私塾求學，1899年在私塾肄業后，遠離家鄉，赴上海大南門協泰衣莊當學徒，3年滿師，成為該店職員。1909年，23歲的方劍閣因祖上留下的方泰森綢布莊需要打理，他辭去了協泰衣莊的工作，回到家鄉。方劍閣在上海10年，跌滾摸爬，經歷了很多事，認識很多人，為他后來接盤中華職業學校琺瑯科實習工場打下了良好基礎。

1917年5月，黃炎培先生創立中華職業教育社，主張“雙手萬能、手腦并用”的職業教育理念。第二年，即1918年，中華職業教育社創辦了中華職業學校。中華職業學校的首任校長是顧樹森，也是嘉定人。為了振興我國民族工業，培養我國自己的琺瑯工藝人才，他貫徹黃炎培的職業教育思想，“要使動手的讀書，讀書的動手，把讀書和做工兩者聯系起來”，開設琺瑯科。

開設琺瑯科，還有一個原因，即當時我國搪瓷產品都是依賴進口。據海關貿易冊記載，國外搪瓷器皿輸入始于光緒二十一年（1895）初，每年進口價值不過幾萬兩，到1913年驟增到121萬兩。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以后，日本搪瓷制品大量輸入，占領了我國各地市場，使得國人民族主義激情高漲。

中華職業學校琺瑯科開辦是1919年，起初產品不穩定，后來產品質量稍有穩定，設立了營業部，對外銷售。方劍閣是1920年8月進入琺瑯科實習工場營業部擔任職員的，這是他10年之后重新闖蕩上海灘。

中華職業學校琺瑯工場設有圓爐一座，供學生實習搪燒，制成的成品用“雙手牌”作為商標。產品原料主要有鐵坯與瑯粉兩種，鐵坯向制坯廠購買，瑯粉（原料）向專業商號購買。當時產品有方盤、平底飯鍋、飯碗、湯盆、口杯、便壺及瓷牌、門牌等。工場雇傭的工人中，有幾位是富有經驗的技工，他們除參加產品制造外，還輔導學生實習。學校學生分兩種，甲種學生課堂學習與工場操作并重，時間安排各占一半，每周均為24小時；乙種學生白天隨同工人勞動，晚上學習文化課。學生實習，由教師到場指導。學生的學習和勞動都計分，結業時基本上都能掌握生產技術和理論知識，獨立工作。中華職業學校琺瑯工場生產的雙手牌搪瓷制品上市，雖受到消費者歡迎，但是產品品種少，質量不穩定，尚不足以與外貨競爭，同時因產品系學生實習制作，廢次品較多，成本高昂，致使學校經濟上損失不少，因此于1921年秋停辦。

琺瑯科實習工場停辦時，方劍閣已經在這個工場營業部工作了一年多，那年他35歲，他與同事顧志廉感覺到這是一個機遇，感覺到搪瓷器皿是新式的日用品，市場寬廣，大有發展前景，決定接辦。有了這個想法，他隨即與在中華職業學校的教員潘指行、潘仰堯及暨南大學教授黃允之商議投資入股。經多方籌措，集資1萬銀元，成立了中華琺瑯廠，方劍閣擔任經理，顧志廉擔任協理。1921年9月中華琺瑯廠開工。

中華琺瑯廠創辦初期是向中華職業學校租賃原琺瑯科實習工場的房屋及設備開辦起來的，設備簡陋，規模甚小。但由于方劍閣等人的努力，不斷改進生產技術，革新制造工藝，同時重視商情調查，力求產品適銷對路，樹立商業信譽，使得銷售業務逐步擴大，后來又打開了外銷門路。中華琺瑯廠在經營管理上講求經濟效益，資金周轉快，經過幾年的努力，得以從一個小廠發展成為具有完整生產體系有一定規模的大廠。1925年，中華琺瑯廠改組為股份有限公司，注冊商標為立鶴牌，立鶴牌商標取代了原有的雙手牌商標。

方劍閣在經營中華琺瑯廠的短短幾年里，營業額升幅較大。生產能力也從開創之初的圓爐一座，發展到1928年的爐窯4座。他有兩個舉動使得中華琺瑯廠面貌改觀，一是辭退了日本技師，二是研究發現了國產瑯粉。

1925年五卅運動后，全國上下掀起抵制日貨、提倡國貨的高潮，他利用這一契機，果斷辭退了廠里的日本技師。方劍閣還留心一種叫瑯粉的生產原料，有一次，他經過外灘，看到有一大堆綠色的石塊，正在裝船運往日本，經仔細辨認，發現這個綠色的石塊很像自己廠里制粉用的原料。他向裝運的工人打聽，工人說不清楚，他又向調度人員打聽，才知道這種石塊叫“螢石”。

螢石又稱氟石，是一種礦物質，其主要成分是氟化鈣，含雜質較多，自然界中的螢石常顯鮮艷的顏色，國內產量豐富，每年被日商買去數量很大。于是，他打聽采購方式，知道“世界螢石在中國，中國螢石在浙江，浙江螢石在金華，金華螢石在武義。”從此，他不再向日商采購螢石，自行碾粉自己配方，降低了瑯粉的成本。方劍閣這一發現，使得依賴進口的原料有了國產原料替代。

中華琺瑯廠原有廠房在南市迎勛路，1928年，在徽寧路建設第二廠，1934年又在國貨路建第三廠。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日軍狂轟濫炸，中華琺瑯廠第一、二廠全部被毀，第三廠損失也很嚴重。為了繼續生產，方劍閣于1938年在租界內重建廠房，選擇了西康路，把原來三個分散生產的廠并為一個綜合性的工廠，內部布局完全按照搪瓷工藝流程依次排列，減少了不必要的搬運勞動，提高了生產效率。

位于西康路的中華琺瑯廠新廠于1938年9月投入使用。復工后，業務雖然開展順利，但因當時日本侵略軍占領了重要鐵路線，交通受阻，內地客商只能通過福州、泉州、汕頭、溫州、寧波等地的水路來滬采購，也有從昆明、貴陽、重慶、成都等地經過香港、仰光、海防等口岸來滬采購的，因而外銷業務仍有所開展。此后因日本侵略軍占領了我國內地城鎮，內銷市場日益縮小，為了維持生產，中華琺瑯廠的業務不得不改以外銷為主。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后，外銷停滯，上海市各搪瓷制品廠因原料斷絕，先后停工，中華琺瑯廠因尚有剩余原料，還維持兩個窯的生產，到1944年底被迫全部停工。

1945年8月抗日戰爭勝利后，各業恢復同業公會活動。1946年4月15日由益豐搪瓷廠、鑄豐搪瓷廠、中華琺瑯廠、華豐搪瓷廠、久新琺瑯廠、九豐搪瓷廠、義生搪瓷廠、順風琺瑯廠、偉大搪瓷廠等9廠推出代表23人組織成立上海市搪瓷工業同業公會，選出理事9人，成立理事會，推選方劍閣為理事長。在1947年《上海市各業同業公會理監事名錄》上有方劍閣的大名。當選同業公會理事長意味著理事長所在企業是行業龍頭，具有代表性。這一年方劍閣60歲，他目睹我國搪瓷工業發展的歷史，并為之做出了突出的貢獻，無論是原料分配問題，還是會所場地問題、同業技術改造問題，他都有一套解決辦法。他還將中華琺瑯廠新廠部分房屋供同業公會作為會所，在原料分配上，也打破了日本技術壟斷……應該講，在這個領域他最有發言權和權威性。

方劍閣有過3次婚姻，前兩任太太分別因病去世，陪伴他到晚年的太太叫周永珠。方劍閣平生有三大愛好，愛好旅游、聽評彈、收藏字畫。他愛好旅游可以從他的眾多照片中發現，莫干山、西湖、故宮、黿頭渚……都留下了他和太太周永珠的足跡。方劍閣生有四兒四女，兒女都受過高等教育，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兒女有的留在上海，有的支援東北，有的赴南京，有的去合肥，為祖國建設貢獻力量。1967年方劍閣在上海逝世，享年8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