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家族企業年輕一代狀況報告 上海市：“去家族化”不會成為主流

有37.91%的45歲以下企業家認為，家族成員參與管理更有利于企業發展，而這一比例顯著高于另兩個年齡群體

企業接班人的培養一直是民營企業家關心的大問題。從全國范圍看，民營企業的創立者都面臨著企業交接班的重大挑戰，交接班能否順利，不僅關乎企業的基業長青，也握住了中國經濟未來持續向好、發展引擎不斷增能的命脈。上海也不例外，根據近年來幾輪私營企業調查的上海市數據，上海的民營企業家中，年齡在50歲以上的約有30%，這些企業正在或即將因創始人年齡問題而面臨選擇和培養接班人的壓力。

年輕一代與家族傳承

根據2016年的調查，有57.56%的受訪者表示，目前尚未考慮子女接班的問題，有20.42%則表示，讓子女自己決定未來發展，有8.75%已經明確表示讓子女接班管理本企業，但也有一小部分表示不希望子女在本企業工作，或是僅僅讓子女繼承股權等等。

對于子女有沒有接班意愿，有48.54%的被訪者表示不清楚，有33.95%明確表示沒有，僅有11.14%表示，子女有意愿接班。

企業家對子女交接班的態度，會顯著受到自身生命周期的影響：較為年長的企業家，會更多考慮子女接班，45歲以下的年輕企業家中有69.43%表示尚未考慮接班問題，但56歲以上的企業家群體表示未考慮過的僅為36.07%。隨著企業家自身年齡的增長，對于子女接班的訴求也不斷提升，最年輕群體中要求子女接班的比例僅為6.37%，但在最年長群體中，這一比例已經達到19.67%。

各級黨團組織、工商聯組織對年輕一代企業家的吸納面較廣。我們一般認為，子女的社會政治參與是接班人培養的重要組成部分。此次調查顯示，在有成年子女的企業家中，子女加入中國共產黨組織的比例是39.71%，加入民主黨派的是4.41%，加入各級工商聯組織的比例為16.18%，加入青年聯合會的比例為32.35%，參加民間商（協）會的比例為10.29%，加入政府背景商（協）會的比例是4.41%，人大政協則是4.41%。對這一比例分布的直觀感受是，黨團組織的覆蓋與吸納比例還是比較高的，青年聯合會也因為更能滿足青年人社會交往與合作需求而備受歡迎。

相比之下，政府背景的商（協）會對企業家二代的吸納還有待提升，民間商（協）會的入會比例為10.29%，而政府背景商（協）會則只有4.41%。

進一步區分企業家對于子女交接班的不同訴求，可以看到，是否考慮過子女接班問題，與子女被各種組織吸納的程度之間存在一定關聯性。

從總體上看，上海的民營企業家最希望了解企業營銷與管理方面的知識信息，有71.88%選擇了此項，其次是法律、國情社情和金融投資方面的知識，大約占到3成，較為不關心的是投資移民類、政治理論類和歷史哲學類知識。

當然這其中存在較為明顯的代際差異：一方面，年齡較大的企業家對于各種知識與信息的熱衷程度表現得更高。與年輕企業家相比，年長企業家對各類知識的選擇比例都較高。另一方面，年長企業家對于國情、民情與社會的知識信息關注程度顯著高于較為年輕的企業家。年長企業家超過4成對了解國情、社情有興趣，排名第2，相比之下，45-55歲區間的企業家只有3成表示感興趣，到45歲以下的青年企業家群體中，更是只有1/4表達了興趣。

如何看待家族企業管理理念

企業家又是如何看待家族企業管理的各種理念呢？調查詢問了被訪企業家對于一些陳述的贊同情況。表1將回答“贊同”與“比較贊同”的合并呈現，發現有67.16%的被訪者贊成“家族應該擁有企業50%以上的股權”，也就是在所有權上的絕對控制，單在管理方面，家族是否應該絕對掌控，就有不同觀點。對于“企業的戰略決策權必須由家族成員掌控”的贊同比例為47.89%，未達到半數，而“關鍵性崗位應該由家族成員擔任”，只有4成（41.87%）表示認同；對于“家族成員參與管理更有利于企業發展”，只有不到3成給了贊同意見。

比較不同年齡群體的態度，有幾點發現：一是年輕的企業家群體并不見得比年長企業家更“去家族化”，有37.91%的45歲以下的企業家認為，家族成員參與管理更有利于企業發展，而這一比例顯著高于另兩個年齡群體。對于家族成員參與管理的態度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企業發展階段。根據全國工商聯2016年所做的“全國私營企業代際傳承調查”，年輕的創業者相比于老一輩，甚至更依賴家族成員，因為他們面臨更不確定的市場與用工環境。

二是中年企業家群體，即46-55歲群體，對于家族壟斷所有權、重要的管理權特別看重，超過7成認為家族要占有50%以上股權，也有更高比例認可家族成員掌控企業戰略決策與關鍵性崗位。

在企業經營過程中使用互聯網，不同年齡組的民營企業家沒有明顯的“數字鴻溝”。56歲及以上的民營企業家，他們的企業中有64.3%建立了企業網站，45.2%在聘用人才的過程中使用了互聯網，38.1%建立了企業微博、微信公眾號，在這些方面與更年輕的民營企業家相比差別不大。但年輕的民營企業家更傾向于“與互聯網企業合作”，例如35歲及以下的民營企業家中這一比例高達44.4%，明顯高于其他年齡組的企業家。同時，80后企業家不喜歡“搜索引擎競價排名”，只有區區3.7%使用了這一業務。最后，企業家越年輕，越傾向于使用互聯網進行“客戶溝通與服務”。

年齡越大的民營企業家越傾向于首選“中央電視臺”，越年輕的民營企業家越喜歡“國內新聞門戶網站、客戶端”和“微信群聊、朋友圈”。35歲及以下企業家首選中央電視臺的比例僅有25.0%，而56歲及以上的企業家這一比例高達70.8%；相反，35歲及以下企業家首選“國內新聞門戶網站、客戶端”和“微信群聊、朋友圈”的比例達到35.7%和17.9%，而56歲及以上的企業家首選這兩個渠道的比例僅僅是10.4%和4.2%。

年輕一代與營商環境

被訪的年輕一代上海企業家對營商環境給出了較為積極的評價。在各項評價內容里，絕大多數指標選擇“非常滿意”和“滿意”的合計都超過了70%。

相對來說，貸款難、融資難和招工難這三大難的滿意度較低。這其實是民營經濟發展中的老問題。“企業從銀行貸款的難易程度”的滿意度合計只有60.46%，“企業從民間渠道籌資的難易程度”滿意度合計56.43%，“在當地找到需要的熟練工人的難易程度”滿意度合計44.24%。此外，在這三項當中，“非常滿意”的比例相對于其他選項來說，也是較低的，在13%到16%之間徘徊，沒有超過20%的。這說明上海在這三個方面還可以做出更多的工作。

此外，“當地律師、會計師等市場服務條件”雖然滿意度合計達到了75.19%，但選擇“非常滿意”的只有19.55%，略低于其他選項。“行政審批手續方便、簡捷”和“基礎設施條件”的非常滿意的比例也略低。

被訪年輕一代上海企業家對政府部門和安全環境的滿意度較高。

有6成左右的被訪年輕一代上海企業家認為上海當地的營商環境是積極的。分別有19.05%和38.83%的被訪者認為“完全不需要”或“一般不需要”在辦事時和官員打招呼，合計占到了57.88%。有28.57%和2.56%的被訪者分別認為“有時需要”和“不搞不行”，合計占到了31.13%。有10.99%的人沒有表態。

在接近7成的被訪年輕一代上海企業家看來，上海的“懶政”現象并不明顯。選擇“不太明顯”和“很不明顯”的分別為48.35%和18.68%，合計占到67.03%。認為非常明顯的有1.83%，比較明顯的有12.45%。還有18.68%的選擇了“不好說”。

被訪年輕一代企業家對當地的產業政策和扶持給予了較為積極的評價。有46.94%的表示“當地政府給了本企業很多特殊優惠和資金扶持”，有56.35%的“比較充分享受了國家的各項優惠政策”。但表示“說不清”的也分別占到了24.49%和26.19%，這說明各項優惠扶持政策的落地還需要走完最后一公里，加強企業家的獲得感。

有21.58%的年輕一代企業主表示“曾經成功地勸說官員調整或修改相關政策”，這反映了企業主游說的能力。

雖然有超過六成的被訪年輕一代企業家表示，當地政府領導曾經到本企業考察或現場辦公，但與政府官員熟悉的企業主并不多。有35.12%的被訪者認為“與當地政府和有關部門領導很熟悉”，但有41.63%的認為自己“很少接觸政府官員”。（朱妍：上海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呂鵬：中國社會科學院社會學研究所副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私營企業主群體研究中心秘書長；范曉光：浙江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博士；孫明：同濟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