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可以治病嗎？

林頤

從前，我讀《鄉土中國》，看到費孝通先生說：“我初次出國時，我的奶媽偷偷的把一包用紅紙裹著的東西，塞在我箱子底下。后來，她又避了人和我說，假如水土不服，老是想家時，可以把紅紙包裹著的東西煮一點湯吃。這是一包灶上的泥土。”傳統之所以傳統，或許后人有所歪解，煮湯吃土當然不行，但是，除了表達鄉土情思，在鄉村的淳樸觀念里，是否真的認為泥土可以治病？

哈佛大學醫學博士、加州大學醫學教授戴芙妮·米勒曾經思索類似的問題。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為什么那么多人都在生病？一本書把她送上了開啟之旅——《土壤的靈魂》，它將土壤的化學成分和人體的微生態環境進行了比較。米勒意識到，“土壤不光是養育了我們，土壤構成了我們”，她回想起幼年時的農莊生活，那里的食物向來有種完整、新鮮的感覺，人與動物的雜居則體現出和諧的氛圍。

如果在農業和醫學之間找到一個鏈接點，能否塑造一種新型的健康理念呢？米勒開始穿梭于美國鄉村，并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寫成了《重新認識身體》一書。

這本書不是梭羅《瓦爾登湖》式的自然文學創作，它并不從美學意義上號召我們回歸田園。它也不是田野考察手記，沒有艱深嚴肅的學術氣質。米勒帶著一雙醫生之眼，從華盛頓州生機互動農場到歐薩克斯高地牧場、阿肯色州養雞場、加州農莊、布朗克斯小區菜園以及芳香草本植物培育場等，每一種不同類型的農場，似乎都能帶給她相同又不同的體悟，它們都是生態農業，通過不同的領域提升人們的健康。淺科普的風格通俗易懂，可以讓本書的健康理念盡可能被廣大的人群接受。

米勒澄清了“補鈣”的誤區。藥劑鈣與食物鈣的代謝效果是不同的。藥劑鈣并不一定有效，還有可能副作用。我們“要向土地學習，重新找回身體的活力”。換句話說，就是要建構一個良性的微生物循環系統。這就是近年來興起的生態農業的宗旨。它正是針對現代農業過度使用化學品，引發大量環境和健康問題而順勢產生的需求。

“民以食為本”，如果食物安全得不到保障，何來健康可言？科技是把雙刃劍，人類以為能夠依據自己的喜好來決定其他物種的生存和生活，膨脹的欲望讓我們永不停歇地榨取大自然的資源，不斷破壞著周圍的環境。化學殺蟲劑、除草劑被大量噴灑在農田、果林、路旁，嚴重污染了水和土地，人類親手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

米勒說：“教養野牛風，孩子體質強”。就像安泰俄斯一樣，人的能量需要“接地氣”。米勒強調了如何“制造健康的進食者”。避免兒童過量進食垃圾食品，光靠教育或控制很難實現。少女阿林，城里來的體弱多病的小姑娘，晃馬牧場的生活讓她徹底脫胎換骨，成為了一個健康自信的魅力女子。

如今癌癥的發病率比之從前不知高了多少倍。米勒的“癌癥治療的新啟發”來源于書記酒莊的葡萄園種植。能否通過強化有益物、引導演化的方向，以控制或消滅癌細胞呢？生物基因學方興未艾，但愿在不久的將來，生態農業對醫學的這一啟發能在實踐中造福人類。

我們被城市擠壓著，靈魂堵塞在車水馬龍的水泥路上。米勒建議：“向雞蛋農場借鑒，聰明管理生活壓力。”周末去郊區農莊體驗生活，成為了許多城市白領的新興愛好。對于愛美的女人們（也許還有男人）來說，“香氛草本農夫的永續美麗之秘”真是擋不住的誘惑，在這個意外頻發的危險世界里，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美容之道呢？

生態農業目前的成本很高，無法實現大面積推廣，也無法抵御人口壓力，對于糧食生產來說，怎樣做到多方共贏？經濟效益和環保效益如何達成共識？生態農業當然不可能包治百病，本書的意義在于讓我們重新思考人與土地的關系。在古希臘神話里，作為大地女神蓋亞的兒子，安泰俄斯只要腳踩大地，就能獲得源源不絕的力量，他最后被英雄赫拉克勒斯舉到半空扼死。這個傳說在現代依然意味深長。現代人有很多現代病，或許就是由于我們離開土地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