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知鬼不覺：東北野戰軍鐵道部隊九天運送十萬大軍

□潘前芝

遼沈戰役正式打響后，解放軍大規模軍運也同時展開。為使軍列不被敵機發現，解放軍多在夜間發車，且采用無燈火作業。九天時間，共運送64趟軍列，近十萬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安全抵達遼西前線，為戰役取得勝利發揮了重要作用。

九天運送十萬大軍的奇跡

1948年8月下旬，東北鐵路總局接到東北野戰軍總司令部的緊急命令：在最短時間內、最秘密情況下，把在東線四平以北的東豐、大興鎮、西安（今為遼源市的一個區）、煙筒山一帶的三縱、炮縱、二縱五師和六縱十七師，迅速運送到西線的新立屯、西阜新等地區。同時還要從哈爾濱、齊齊哈爾等地運2000萬斤糧食和作戰物資到前線；要從后方向吉林、四平運送19個獨立團以堵截和包圍長春守敵；要準備幾列列車隨時供第一縱隊機動調用。

接令后，東北鐵路總局迅速調集車輛，到9月9日，共集中車輛1224輛，其中棚車684輛，敞車、平車540輛，以梅河口為主，以朝陽鎮、四平、吉林為輔的編組站也提前給列車編好了號。

當時，蔣介石判斷東北野戰軍東線主力的意圖為南攻沈陽或北打長春，而解放軍的真實意圖卻是“置長春、沈陽兩敵于不顧”，首先“殲滅錦州至唐山一線之敵”，“關門打狗”全殲東北的國民黨軍。為達成這一目標，就必須在最短時間內、最秘密情況下將部隊運送到指定位置。

9月12日，遼沈戰役正式打響。東北野戰軍首先在北寧線發起攻勢，解放軍以突然行動攻占昌黎及其以西地區，同時包圍了興城、沙后所、綏中之敵，切斷了錦州、唐山之間的聯系，斷絕了華北敵人增援東北的陸上通道，形成“關門打狗”的態勢，大規模軍運也同時展開。

為使軍列不被敵機發現，解放軍多在夜間發車，且采用無燈火作業。坦克、炮車用平板車運輸，車上用樹枝、秫秸、柴草嚴密偽裝，由鐵道縱隊派兵押運；運送兵員的列車全用棚車，發車前車門加鎖，并貼上封條；列車運行時看不到部隊的影子，也聽不到部隊的聲音；沿途各車站、橋梁由鐵道縱隊派兵警戒。

截至21日，九天時間共運送64趟軍列，近十萬大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安全抵達遼西前線。錦州附近的義縣被攻克時，國民黨軍隊的俘虜驚奇地說，你們攻打義縣時，我們都不知道貴軍是從哪兒上來的。

國民黨軍隊很快發現了解放軍的行動意圖，派出大批飛機晝夜轟炸解放軍的西線鐵路，妄圖切斷解放軍的后方運輸線。解放軍的軍火列車、汽車大多被炸毀。而此時，遼沈前線的戰斗異常激烈，急需補充彈藥。

1948年9月25日晚，時任西滿鐵路局昂昂溪機務段司機長的范永，接到一項特殊任務：趁著敵人大轟炸后出現的這段空隙，把一列軍火偷運上去。

9月28日6時15分，由昂昂溪機務段人事股長穆成斌，司機長范永、司機趙同濟、徐成忠，司爐王玉閣、周憲斌等，昂檢車段的檢車員姬亞卿、佟德林，昂列運轉車長鄒天余等16人組成的包乘組，駕駛著3005次列車出發了。

次日凌晨，列車剛駛進玻璃山站，就傳來了空襲警報，大家立即用泥土和樹枝將列車偽裝起來。列車到達鄭家屯站后，再往前進就將進入敵機的重點轟炸區域。為了保障安全，列車白天必須待避，夜間才能行駛，而且列車運行中不能開燈，還要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把列車開到遼沈戰役的前線——西阜新車站。

當晚18時40分，列車從鄭家屯出發。出發后不久就遭到敵機的空襲，事后檢查發現列車的一輛車皮上留下了20多個彈孔。全列車32節車廂中有8車是炸藥、22車是榴彈炮彈和火箭炮彈，如果被擊中，后果不堪設想。危急時刻，鐵路附近的公路上突然出現了許多汽車的燈光，敵機的注意力立即就被吸引過去了。原來是汽車部隊為了火車安全運行而故意暴露自己。就這樣，在地方和部隊的大力協助下，包乘組冒著車毀人亡的危險，經過4個晝夜的艱苦努力，10月2日凌晨5時，終于把3005次列車安全地開進了西阜新車站。

為表彰3005次列車為攻克錦州所作出的巨大貢獻，1948年11月，齊齊哈爾鐵路局召開立功授獎大會，東北行政委員會給3005次列車包乘組全體人員立集體特等功；第四野戰軍（即東北野戰軍）贈給包乘組一面錦旗，上書“贈給：3005次英雄列車”。范永還代表全組人員出席了次年在西柏坡召開的解放戰爭特等軍功榮獲者群英會，受到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的接見。

整個遼沈戰役，鐵路都在搶修

國民黨軍隊的飛機轟炸，給解放軍鐵路運輸造成巨大困難，協調與搶修幾乎貫穿了整個戰役的始終。

9月下旬，運送兵員的列車還在返回途中，西線的作戰物資、民工列車，東線的炮兵縱隊、后勤部隊列車69列要從哈爾濱、齊齊哈爾、吉林等地連續發出，密集運行到鄭家屯一帶。同時，運送野戰軍司令部、政治部及坦克團、工農學校等軍列也相繼到達，一時間鄭家屯成了人員、裝備、物資最為集中也最為繁忙的車站，眾多軍列擠作一團，造成堵塞。

此刻，轟炸更甚，彰武、通遼、新立屯等車站先后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壞，通信中斷。鄭家屯車站作為戰役運輸的樞紐，是敵機轟炸的重點。10月1日，鄭家屯地區再受重創，整個地區被炸成一片火海，車站、電務段、機務段都遭到轟炸。大轟炸給鐵路運輸造成嚴重干擾，沿途大量鐵路、橋梁遭到破壞，其中10月2日剛修好的柳河大橋5日再次被炸，鋼梁脫落，導致西阜新的傷病員列車無法護送，而南下的車都擠在彰武以北，停在沿途，約30余輛列車無法運行。

為了扭轉這種局面，鐵路總局與東北野戰軍后勤部召開緊急聯席會議，確定了新的運輸次序，即以部隊、彈藥、汽油為先，其他在后。東野總部還決定，政治部、后勤部機關人員和所有后方支前的民工，均在鄭家屯下車，徒步趕往前線，只允許作戰部隊、軍火和被服列車通過鄭家屯開往前線。同時，總局、分局領導全部深入一線，組織搶修，正線被炸毀就搶修便線，路基松軟就填埋石塊加固，橋梁被毀炸，就用木排架，搭枕木垛，搶建便橋，分段通車，及時疏散停留車輛，使傷病員列車及時送往后方醫院，六縱十七師等前運部隊及彈藥物資列車也及時南運。鄭家屯堵塞局面很快扭轉。

除了國民黨飛機轟炸帶來的“人禍”，當時的天災也不小。

軍運開始不久，遼西地區就下起了大雨，西遼河河水猛漲，門達、大林、大罕、錢家店、彰武等區段的鐵路不斷被沖毀。總局領導當即組織職工和家屬，冒著空中飛機的掃射開展檢修工作，恢復被沖垮的鐵路道床和橋梁等，及時保證軍事運輸。在這期間，有數千名東北鐵路工人冒著槍林彈雨參與軍運，不少人為此獻出了生命。

在10月1日鄭家屯鐵路大轟炸中，機務段段長邊光輝看到庫內停著的機車有被炸毀的危險，便冒著四處橫飛的彈片，把7臺機車開出庫外進行隱蔽；工務段的工人冒著危險修復站場被轟炸破壞的線路，電務段段長金子元在搶修被炸毀的供電線路時犧牲。附近的柳河大橋在這次轟炸中也被炸毀，運輸陷入癱瘓。當天夜里，全線員工、家屬和鐵道縱隊戰士全部投入搶修，經過一夜奮戰，在河上架起了一座便橋，次日就通過了2列軍列，創造了驚人的奇跡。

這些鐵路工人在戰役結束后并沒有休息。遼沈戰役結束后，1948年11月上旬，沈陽至山海關線開通后，他們開著火車，拉著器材跟隨東北野戰軍浩浩蕩蕩進關，投入新的鐵路運輸工作。在當時的鐵路職工中，流傳著這樣一首歌：“槍炮人馬，糧食被服，海水一樣送到前線，前方后方，連成一片，綠燈時時保平安……不管黑夜，不管早晚，火車頭吼叫著——一直、一直、一直地沖向前！”

1949年10月1日，鄭家屯鐵路分局職工集中在該站廣場內召開慶祝大會，宣布在鄭家屯車站站前廣場建立“在解放戰爭中英勇犧牲的鐵路職工紀念碑”，以此紀念在遼沈戰役中搶修、搶運戰斗中光榮犧牲的金子元等17位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