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看人下菜的店小二

馬玉梅

媽媽住在鄉下老家。每個周末，我都會和愛人一起“歸巢”看她。

媽媽的房子后面是一條拓寬了的水泥路，路對面是阿俊家。

阿俊是我小學同學，多數時間在外做生意，很能賺錢，脾氣卻是七月的天——說陰就陰，對妻子常常是“話未到，手先到”。鼻青，臉腫，腿瘸，門牙斷缺……這些年我們早已看遍了阿俊妻子身上的各種傷。有時也恰逢她被追出家門，呼嘯如虎豹的阿俊緊隨其后，沒有人敢攔，也沒有人攔得住。每每看到此情形，我都驚愕無比：世間夫妻還可以這樣共存！

一天回家，剛停好車，就看見阿俊妻子立在屋外。零下七八度的天氣，阿俊妻子一只胳膊上吊著夾板和繃帶，另一只手拿著笤帚，在掃廳前的一片空地。不用問，她一定又遭了阿俊的暴風驟雨。見到我，她像往常一樣，露出燦爛的笑容打招呼，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發生。

“阿俊又打他老婆了？”回到家，我問媽。

“好好的，做著飯，一句話不對路子，掄起木鍋蓋就把胳膊打折了……”媽邊說邊搖頭。

一天，我跟愛人坐在小院兒里曬太陽，我從側面久久地注視他，想象著如果他也像阿俊對待他妻子那樣對我，我會有怎樣的感受。想著想著，憤憤然起來，對愛人咬牙切齒道：“如果你也敢打我，我發誓，你絕沒有第二次機會！”

愛人看著我沒頭沒腦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媽媽一邊鉤毛線一邊說：“你當阿俊沒眼色？量準了（家鄉話“看準了”的意思），能下手才打的。她愿挨，才被打了這些年。”

媽媽常常像個生活里的哲學家，將那些深刻的道理平平常常一語道破。

想來也是，這些年阿俊每次打完妻子，常常會跪地懺悔，或者為妻子買點新衣、新鞋。阿俊妻子便顛顛兒地，什么都忘了。這無異于暗示阿俊：打是可以打的，不過就是打后服個軟兒，便相安無事了。于是，打——懺悔——原諒——打……一切周而復始地上演。

我忽然想到購物狂歡節。大數據時代的電商綜合種種信息，準確判斷買家的消費層次、審美品位和心理忍耐限度，“看客下刀”，將種類不一的商品恰到好處地匹配到不同的買家手中，差點精準到骨頭縫里。

恍然發覺，生活多像看人下菜的王小二。它會從千頭萬緒之中準確無誤地拎出一個最實質的問題：你持有什么樣的接受原則。

為什么你總是收到假貨、次品？因為你會修理，因為你好說話，因為你慣常的消費品位出賣了你。而所有這些，都可以看成你的接受原則。

簡單說，就是你有幾分忍耐，你就得忍耐幾分；你接受什么樣的品質，你就享受什么樣的品質；你接受什么樣的生活，你就過什么樣的生活。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你對內在原則的注解，都在告訴這個世界，別人應該選擇怎樣的方式來對待你。

當生活以各種方式試探你的時候，接受之前，先好好斟酌。別忘了，你怎樣對待自己，這個世界就怎樣對待你。

編輯 喬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