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苦支撐的蔣氏土法造紙

廖柯雅

據《梁平縣志》記載，北宋太宗年間，梁平竹海綿延百里，一個名為燕洪順的民間工匠可手工破竹取絲，針縫線連，織成薄如蟬翼的竹簾，用以造紙。這便是梁平竹紙的伊始。

梁平竹紙因色澤黃亮、質地細膩，且耐皺耐折、吸水性強，廣受大眾青睞，并被作為書畫、印刷、祭祀的上等用紙。竹紙生產的鼎盛時期，造紙作坊曾達3000家，年產量近15萬噸，遠銷國內外。而如今，梁平竹紙的造紙技藝只有一位傳承人——蔣吉文。

蔣吉文的造紙作坊是4間位于山野鄉間的土瓦房，非常簡陋，墻壁斑駁不堪，連窗戶上用來遮擋風雨的塑料布也破了許多洞。就是這樣幾間破屋子，卻制作出了專門用于書法和繪畫的贏級書寫紙。

每年明是采竹的最佳時期，蔣吉文就到后山的竹林中伐竹。竹料偏愛優質的嫩竹，這樣制出的紙張顏色更為光亮，韌性更強。將采好的竹料砍為短截，并刮去竹子表面的青皮；接著把竹料置入添加有生石灰的水池中浸泡，一層生石灰一層竹料，如此疊加，稱為“浸料”。浸泡3-4個月，待竹料軟化后，才進行發酵；將發酵好的竹料經過搐搗打磨，然后制成紙漿舀入抄紙池。

蔣吉文家的抄紙池是由大面積的石板砌成，尖銳不平的石板表面經過歲月的拂拭早已變得光滑。在抄紙池旁邊有一個圓形的石臼，里面浸泡著切成片狀的植物根莖，這是蔣吉文土法造紙的秘訣。據說這個叫“滑”，采摘自“滑樹”樹葉加工制成。因其汁液具有黏性，拌在竹漿里，能讓竹漿更好地附著在簾床上，舀出的紙張更為細膩有韌性。蔣吉文文化程度不高，卻通過世代相傳和獨自思考，摸索出了許多獨特的造物智慧，隱藏在每一道看似簡單的工序里。如烘干紙張的焙籠隨著使用會變得凹凸不平，蔣吉文會刷上_層混合桐油的雞蛋清。蔣吉文的紙之所以好，還與他所使用的梁平竹簾有關，因為竹簾越細越密，舀出來的紙張也就越好。

“以前條件不允許，料子收上來就想做了換錢?，F在我就是慢慢來，每一步做好了才開始做下一步?！笔Y吉文夫妻倆一年四季不停工，從早忙到晚，也只能做出兩三萬張紙。曾有人想要大批量訂購，但夫妻倆精力有限，根本接不下來，無奈只好作罷。

聊及梁平竹紙的未來，蔣吉文看了一眼門楣上貼著的一副早已褪色的對聯“仁義忠孝傳家久說：“做紙根本賺不了錢，沒人愿意來學?！彼谱鞯闹窦?，最好的米漿紙1.5元/張，年畫紙1元/張，而祭祀紙則，只賣0.5元/張。

年輕時，蔣吉文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放棄了外出打工賺錢的機會，選擇留在家里，將自家傳了6代的造紙坊繼續經營下去。如今，當他想將這門技藝傳承下去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人了。曾經的徒弟來了又走，自己的兩個女兒也都在外打工，眼下這門手藝一個接班人都沒有?！澳挲g大了，孩子們想盡孝道，都勸我不要再做了。但是沒人來啊，我只有繼續撐下去。”話雖平淡，可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艱辛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