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明,尹宗成
(安徽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安徽 合肥 230036)
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是現代公司管理的核心,是公司實現自我監督、自我管理的主要途徑。內部控制作為公司內部風險的免疫系統是企業風險管控的利器,不僅直接影響企業的經營績效而且關系到企業的存續和發展。公司治理結構是對企業所有者、經營管理者、監督者等的權、責、利的有機分配,治理結構的優化配置既可以增強企業活力提高經營決策的效率也能促進企業資源的合理配置。
十八大以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發展取得重大成就,在黨和國家對國有企業改革與發展高度重視下,國有控股公司雖然總體上已經同市場經濟相融合,運行質量和效益明顯提升,推動了經濟發展保障和改善了民生,開拓了國際市場,但同時也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和矛盾,如現代企業管理制度不健全,一些企業管理混亂、內部人控制、利益輸送等問題突出。2015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深化國有企業改革指導意見》指出:要健全公司法人治理結構,建立健全權責對等、規范董事長、總經理行為,充分發揮董事會決策作用、監事會監督作用、經理層經營管理作用,杜絕“內部人控制”現象。可見公司治理結構與內部控制建設是國企改革的重要內容。
國有控股公司與民營控股公司經營管理模式存在顯著差異,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作為不同的管理方式在兩類公司中所扮演的角色有所差異。因此,本文將研究二者對公司經營績效作用的關系,并比較研究兩者在股權異質企業中的異同,為兩類公司建設良好的自我監督、自我管理制度以適應新時代發展需要提供理論依據。
國內對內控的研究主要通過構建內部控制指數,或通過上市公司是否存在財務重述、財務報告審計意見、違法違規情況等跡象來衡量內部控制質量。中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研究課題組基于內部控制指數量化內部控制水平和風險管理水平并以2009年上市公司數據計算了A股上市公司內控指數,為衡量、比較上市公司內控質量提供直觀依據。鐘瑋等通過構建評價體系來估量內部控制的優劣,發現內部控制質量指數越高,公司經營績效越好[1]。葉陳剛等實證研究公司治理結構、內部控制質量與企業績效的關系發現公司治理結構與內部控制均對企業績效有顯著正相關關系[2]。Doyle 等研究表明:存在公司層面內部控制問題的企業通常規模較小、實力較弱,而存在賬戶層面問題的公司通常財務健康但公司經營復雜、面臨著快速變化的經營業務[3]。
公司治理結構不但要求企業的管理方各盡其責實現制定的經營目標,最大化地實現股東的利益,同時也要重視權益相關人的需求。張建平等從代理成本角度分析認為公司股權集中度與公司經營績效有正相關關系[4]。董麗霞通過將樣本前五大股東持股比例與第一、第二大股東持股比例對比研究發現,適當的股權集中有利于經營績效的提升且股權集中度與公司高管薪酬有顯著正向關系,但她認為過于集中的股權結構不利于公司的經營發展[5]。朱信貴認為監事會負向影響代理成本,進而正向影響公司績效[6]。Morck和Shleifer研究表明:經理層在受托治理公司時會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而按自己的意志配置資源,偏離股東的意志而公司監事對此有很好的修正作用。同時發現公司獨立董事人數逐漸增加時,公司業績會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趨勢[7];Dong Wang & Furong Chen以商業銀行為研究樣本發現銀行執行薪酬與治理績效關系并不顯著[8]。
公司治理結構與內部控制均是從公司內部著手旨在保證公司穩定發展的主要手段,二者建設互為前提并能相互促進。閻達五、楊有紅等認為企業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是內部管理監控系統與制度環境的關系,內部控制框架在公司制度安排中擔任內部管理監控的角色,均是公司管理中不可缺少的部分[9]。胡燕發現合理有效的治理結構為內部控制提供了有力的發展后盾,兩者互動式銜接發展才能使內控目標得以實現[10]。李維安和戴文濤認為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兩者處在不同的層次,前者對象主體是公司經營管理層,后者主體是公司治理層[11]。方紅星等研究發現公司治理能對意愿性非效率投資有抑制作用,內部控制能夠對操作性非效率投資有抑制作用,進而兩者均影響到公司經營績效[12]。
以上文獻回顧發現,關于公司內部控制對公司績效影響或治理結構對經公司效影響已有諸多成果,但基于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兩者對經營績效共同作用的研究文獻尚不多見,尤其是從股權異質視角比較研究兩者對經營績效作用關系的文獻更少。因此本文在研究二者分別對經營績效影響同時將內部控制、治理機構與經營績效納入統一框架體系,探究在兩者共同作用下是如何影響經營績效的,并進一步比較研究二者在股權異質企業中的異同。
在現代企業分工精細化背景下,公司所有者已難以通過自身能力勝任公司的經營和管理,客觀上促進了委托代理理論的誕生。Jenson & Meckling指出委托人為防止自身利益受到侵害,會建立嚴密的契約關系與監督體系限制受托人的行為,但這同時增加了委托代理成本,主要包括對受托人的監督成本、受托人的自我約束成本、由受托人代理決策給委托人造成的剩余損失等[13]。楊有紅認為,公司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分別對應了代理成本中的監督成本與雇傭成本,這些構成了代理成本的主要部分。高昂的委托代理成本會對公司經營績效產生負面影響,這要求公司所有者優化公司內部控制結構以抑制委托成本上升。而良好的內部控制一方面不僅可以抑制代理成本,另一方面可以對員工進行合理職責分工,有利于形成有力的權利制衡體系,減少員工尤其是高管的財務舞弊、侵占公司利益行為,同時內部控制可以優化公司的治理體系,提升內部各環節的經營效率[14]。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本文第一個假設:
H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公司內控質量對經營績效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
我國企業股份制改革尤其是實行國有控股企業改革后,個人及機構為最終控制人的民營控股企業迅速增多,促進了市場主體的多元化,釋放了企業自主經營的活力。但無論企業性質如何不同,良好的治理結構都是公司發展的必要條件。許小年認為治理結構優化可以在公司內部形成權利制衡與約束,減少“獨裁式”治理亂象,有利于實現民主的經營管理氛圍;其次,良好的股權結構同時意味著公司有合理的配套激勵措施以激勵公司員工盡職盡責,讓合理的權、責、利的配置狀態促進經營管理者的積極性,達到提高經營績效、促進企業發展的目的[15]。基于以上分析,我們提出本文第二個假設:
H2: 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治理結構對公司經營績效有顯著影響。
從終極所有權的角度看,市場中所有企業按最終控制方身份性質都可以劃分為國有控股和民營控股兩類[16]。但國有控股公司與民營控股公司相比有其特殊性,池國華認為國有資本不僅追逐經濟利潤,同時社會效益也是國有企業的重要使命之一。國有控股公司核心高管一般由政府委任,政企關系微妙,“內部人控制”現象時有發生,來自政府的“外部控制”在國有控股公司治理中占主導地位,壓縮了公司自主“內部控制”的建設與發展空間,至今國有企業沒有真正形成自主經營、盈虧自負的市場主體地位[17]。張亞平認為民營控股公司自主性強,有相對較小的規模體量便于治理,盈虧自負有較強的追求經營績效動力和決策自主性,而由內而外的、高質量的內部控制體系建設正是民營控股公司發展壯大的重要手段之一,因此民營公司有很強的內部控制建設動力[18]。所以我們認為,現階段國有控股公司中內部控制的建設與應用沒有民營控股公司充分,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的邊際效用相對較大。基于此,我們提出本文第三個假設:
H3: 相對于民營控股公司,國有控股公司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有更顯著正相關關系。
選取2013~2016年滬、深兩市A股主板上市公司可獲得面板數據為研究對象。為保證數據的穩定性,對樣本進行了篩選:(1)剔除滬深兩市金融類上市公司;(2)剔除ST等經營異常的上市公司;(3)剔除滬深兩市無法獲取準確數據的上市公司。最終得到1 588家上市公司6 352組數據。樣本結構如表1所示。

表1 樣本結構
樣本數據全部來源于RESSET數據庫和CSMAR數據庫;數據處理與統計分析軟件使用Stata14.1。
在選取因變量經營績效指標時注重公司運用自有資本的效率以及企業資本獲得凈收益的能力,以平均凈資產收益率作為因變量衡量公司經營績效。以迪博內部控制指數衡量公司內控質量;以公司董事人數、公司獨董人數、公司監事人數、公司高管薪酬前三名、公司前五名股東持股比例之和反映公司治理結構的配置狀態。控制變量選取參考了葉陳剛[2]及方紅星等[12]的研究,控制了可能對經營績效有潛在關系的公司資產負債率、公司成長性、公司規模,同時對年份虛擬變量和上市公司所處行業虛擬變量進行了控制。
具體變量名稱及定義見表2。

表2 變量名稱及定義
為驗證上述假設,分別建立了以內控質量和治理結構為解釋變量、以經營績效為被解釋變量的多元線性回歸模型:
roei,t=α0+α1LNdibi,t+∑Control+Yeari,t+Indi,t+εi,t
(Ⅰ)
roei,t=β0+β1LNdsi,t+β2LNddi,t+β3LNjsi,t+β4LNggxc3i,t+β5jzd5i,t+∑Control+Yeari,t+Indi,t+ εi,t
(Ⅱ)
為進一步驗證上述假設,在將公司內部控制、治理結構和經營績效納入同一框架體系后建立了以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
roei,t=γ0+γ1LNdibi,t+γ2LNdsi,t+γ3LNddi,t+γ4LNjsi,t+γ5LNggxc3i,t+γ6jzd5i,t+∑Control+Yeari,t+Indi,t+εi,t
(Ⅲ)
以上三個模型中,i表示公司,t表示年份,ε表示隨機擾動項。
剔除各變量缺失值后統計結果如表3所示,被解釋變量共有6 322個有效觀測值,平均值約為8.31%,中位數約為8.58%;解釋變量中反映內部控制質量的迪博(DIB)指數的自然對數最大值為6.8044,但質量最差的僅為5.1687;董事人數對數最大數為3.5264人,最小數位1,總體獨立董事規模對數平均值為1.3699。

表3 變量描述性統計

表4 變量相關性檢驗
注:*,**,***分別代表在10%,5%,1%水平上顯著
由表4相關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迪博內控指數與經營績效有正相關關系,并在1%水平上通過檢驗,其次各變量間處于微弱相關狀態,模型基本不會出現多重共線問題。
為驗證假設H1、H2,探究公司治理結構、內部控制各自對經營績效的影響,分別適用模型Ⅰ和模型Ⅱ。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治理結構、內部控制與公司經營績效的回歸結果
注:*,**,***分別代表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由表5模型Ⅰ回歸結果可以看出,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質量與經營績效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具體地,內控質量迪博指數的系數為14.793,且檢驗結果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內控質量與經營績效有顯著正相關關系。如前文所述,內部控制質量越高,公司資源配置與管理層職能分配結構會越合理有序,委托代理成本會得到相應遏制,治理成本會隨之下降。同時高質量的內部控制有利于激發管理層及員工積極性、提高決策執行效率,杜絕財務舞弊、侵占資產現象,進而對經營績效產生影響。所以H1:在其他條件不變情況下,公司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有正相關關系得到驗證。
由表5模型Ⅱ回歸結果看,上市公司治理結構中董事規模、獨董規模以及股權集中度均對公司經營績效有顯著影響。董事規模系數為21.1077,且在10%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董事規模對經營績效有非常顯著的正相關關系;獨立董事規模系數為-10.133,且通過10%的顯著性檢驗,可見當前上市公司獨董人數對經營績效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這說明獨董雖然在公司經營中能做出獨立且專業的判斷以權衡實際控制人、股東及其他中小股東的利益,但應將獨董規模控制在合理范圍內,否則會產生負向影響。股權集中度回歸系數為45.0568,并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說明上市公司前五大股東的總持股比例越高公司經營績效越好,該結論與董麗霞等的觀點一致。綜上,H2:其他條件不變,治理結構對公司經營績效有顯著相關關系得到驗證。
為驗證H3,探究股權性質差異因素在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的影響的差異,將上市公司按性質不同劃分為國有控股公司和民營控股公司進行研究。對比回歸結果如表6 模型Ⅰ所示:

表6 股權異質條件下治理結構、部控制公司經營績效的回歸結果
注:*,**,***分別代表在10%,5%,1%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t值
由表6國有控股公司模型Ⅰ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國有控股公司中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有非常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內部控制質量系數約為17.73,且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內部控制質量越高,經營績效越好。具體地,內控質量每上升1%,公司經營績效則上升約17.73%。而由民營控股公司模型Ⅰ可見,內部控制回歸系數約為8.56遠低于國有公司內控系數17.73,且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國有控股公司經營績效對內部控制建設敏感性更強,影響效果更顯著。如前文所述,現階段國有控股公司中來自政府的“外部控制”作用占主導地位約束了公司經營自主性,導致企業自身活力、內控建設動力不足,削弱了國有控股公司“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的作用。因此筆者認為相比于民營控股公司,國有控股公司“內部控制”建設受制于“外部控制”的原因導致其發展與應用不夠充分,沒有發揮出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的最大效用,“內部控制”對國有控股公司經營績效的促進效用依然較大,才會呈現出經營績效對內部控制的顯著相關性原高于民營企業的特點。
綜上,假設H3: 相對于民營控股公司,國有控股公司內部控制對經營績效有更顯著正相關關系得到驗證。
前文用于驗證三個假設的模型Ⅰ與模型Ⅱ均是建立在單一方面,而治理結構與內部控制可能會相互作用共同對經營績效產生影響。為解決這一問題,在將治理結構、內部控制及經營績效納入統一體系后建立模型Ⅲ進行進一步實證檢驗,檢驗結果如表5、表6模型Ⅲ所示。從表5模型Ⅲ回歸結果可見:一方面內部控制與經營績效仍有顯著正相關關系,影響系數約為14.057且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模型Ⅰ驗證的假設H1依然穩健;另一方面,治的因素分別是獨董規模與前三名高管薪酬且在10%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理結構對經營績效依然有顯著影響,這一結果與模型Ⅱ驗證的H2相比有結構性差異。從表6模型Ⅲ回歸結果可見:綜合考慮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對經營績效影響后,國有控股公司中內部控制質量對經營績效依然有十分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影響系數約為16.92且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而非國有控股公司中內部控制質量對經營績效的影響依然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進一步驗證H3。
本文基于2013~2016年上市公司面板數據實證研究了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對公司經營績效的影響關系。結果表明我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對經營績效均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進一步將最終控制人按身份性質不同劃分為國有控股公司與民營控股公司后對比研究發現: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對經營績效影響有顯著差異,尤其是內部控制在國有控股公司中似乎比在民營控股公司中的促進作用更加明顯。其原因是兩類公司的治理方式差異所致:當前國有控股公司經營管理中過多依賴來自政府“外部控制”,限制公司以及公司管理人員的自主性與積極性,內部控制建設相比較于民營企業力度不夠、完善程度不高,沒有發揮出內部控制對公司經營績效的最大效用;而民營控股公司獨立自主性強,內部控制制度發展更加充分。
上述結論啟示:首先,無論國有控股公司還是民營控股公司當前均要高度重視公司內部控制與治理結構的建設與完善,努力提升內部控制質量,找到最適合本公司發展的治理結構配置狀態;其次,在大力推進國有企業改革背景下要增強國有控股公司經營自主性,重視政企分開治理方式,更加注重釋放企業活力;最后,在優化公司治理結構的同時應注重國有控股公司的外部控制與內部控制相結合的治理方式,使三者共同發揮作用協同推進公司經營績效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