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圈代表地點曲線是命運

旅游業在歷史面前保持著一顆敬畏的心

飛機騰空，離開悉尼。我們告別黃金海岸，進入內陸，飛往澳大利亞的心臟，澳洲紅土中心北領地。

在此之前，我對于澳洲的印象，不過停留在袋鼠考拉悉尼歌劇院……朋友興奮地招呼我們快看外面，我們一個個地都趴在飛機的小窗口往下望。跟想象中的沙漠很不一樣，這里的地表因為含有大量的鐵，呈現暗紅色。那塊相當顯眼的紅色巨石有點眼熟，好像在中學的地理課本上見過。同行的伙伴告訴我，那是烏魯魯巨巖，被稱為澳大利亞的“紅色心臟”。

團隊里一個年輕的姑娘說，這是那部曾經紅得不行的日劇《在世界中心呼喚愛》里，女主角亞紀生前最想去的地方。

從大巴車的窗戶看出去的感覺是不同的。

沿途的風光陌生疏離，沙漠植物形狀隆異，挺拔的鐵皮桉、絨毛狀的三齒稃飛速倒退著，天邊的云海肆意翻滾，滿是溝壑的紅色土地，很像外星世界。

巨石周邊被妥善地保護了起來，旅游業在歷史面前，保持著一顆敬畏的心。我們乘大巴前往最近的度假村，這里既有可以奢華享受的高級酒店，也有為背包客們提供的帳篷營地。比我們早到的游人們已經開始與這片陌生的土地切磋。騎駱駝，開沙漠四驅車，乘熱氣球、直升機，用各自不同的方式。

你吃過最drama的一頓飯是怎樣的

當你站在酒店的大廳，是會被一陣神秘的“嗚……嗚……”聲吸引過去的。一個男人站在那里，吹著名叫“迪吉·杜管”的樂器。這種樂器只能由男人來演奏，在土著人看來，這是神靈召喚的聲音。

我們幾個面面相覷。

庸俗如我們，只聽到彼此肚子餓了的聲音。

你吃過最華麗，或者說最drama的一頓飯是怎樣的？當用餐時間即將到來，一架直升機正匍匐在不遠處躍躍欲試，我忽然有一種即將上天參加王母娘娘壽宴的幻覺。

是的，我們要乘飛機去吃個飯。

聽說我們這幫人都是搞攝影的，當地旅游局負責人在起飛之前，異常嚴肅地囑咐我們，烏魯魯的哪些部分可以拍，哪些不可以拍，在起飛后多久才可以拍。如果禁忌照片被發到了網上，后果自負。

偷偷問領隊，為什么這么麻煩。領隊說，烏魯魯的主人——土著居民阿南古人，—千多年來，世代守護著烏魯魯。他們在這里繁衍生息，巨石成為土著居民的圖騰和敬仰之地，他們認為這塊巨石是澳洲的靈魂與心臟，是不容侵犯的圣石。

說完，領隊扔過來一沓資料，講述了各種禁忌行為，我的手心開始出汗，比當年考駕照緊張多了。

“太棒了吧！”忽然一陣興奮的叫聲傳來，讓我的那些憂慮不了了之。

直升機升至高空，夕陽照亮火紅的烏魯魯，巨巖表層的氧化物隨著陽光不同角度的照射，不斷變化著顏色，暗紫、鉛灰、淺橙、朱紅、火紅……身旁的妹子們，都已然興奮得忘乎所以。看來，旅行所帶來的多巴胺和荷爾蒙，并不比戀愛少。

他們通過繪畫、故事、歌舞音樂等方式

與神靈交流

我們入座，待侍者呈上精致的食物。氣溫漸漸涼了下去，黑暗籠罩著一切。廣漠的紅土之上，篝火熊熊，紅色巨石隱去蹤跡。我們聽著故事，開懷暢飲，一起敬生命的奇遇。

第二天天沒亮，我們騎著駱駝再一次走進沙漠。我們大聲唱著《熱情的沙漠》，牙齒被凍得“咯咯”作響。駱駝隊撥開深藍色的黎明，在廣漠上緩緩前行。走著走著，天漸漸亮了，大地向我們的兩邊擴展開來，植物顯示出它們的生機。

兩百多年來，澳洲土著人歷經了大屠殺、土地被掠奪、部族消亡、語言喪失、文化破壞。一場場重大劫難后的土著人，依然堅定信仰。相信著“大夢時代”神靈祖先的永恒存在。

他們通過繪畫、故事、歌舞音樂等方式與神靈交流。頑強的土著人創造了豐富的文化，有著自己成熟發達的宗教信仰、社會制度及法規。這里從來沒有建立過任何形式的政府或政權，社會秩序卻在信仰的支撐下得到了很好的維持。

“大夢時代”的藝術成就中，最為突出的是繪畫。幾萬年前，土著人用赭石、血液、蛋汁、花朵之類古老的顏料，在石壁、樹皮、沙子和身體上作畫。我們非常幸運，有機會跟著土著老師學習畫畫。她用木棍在沙地上無聲地講解：圓圈代表地點、曲線表示命運、箭頭是袋鼠、u字型是男人和狩獵用品……我們照貓畫虎。用點畫描述各自的故事。

我們所站立的不過是一個個圓圈

2016年，五月天發布了《如果我們不曾相遇》的MV。你或許還記得影片中那片燦爛的星海。星海的出處，便是這里。它被命名為“原野星光”，由國際著名藝術家Bruce Munro創作于2016年。

1992年，Bruce帶未婚妻來烏魯魯旅行，看到大雨后綻放的沙漠花朵，受到啟發。二十多年后，他帶著“原野星光”回歸沙漠，錯綜復雜的光纖將5萬多個磨砂玻璃球發光管聯結起來，占地面積相當于四個足球場，這些玻璃球全都依靠太陽能發亮。

烏魯魯的夜晚，待龐大的銀河升起，麥哲倫星云懸掛天際，沙漠中亮起盈盈爍爍的光，天空垂落，萬象沉靜，恍若一場大夢。

Bruce說：“我仿佛看到了曠野之上，發光的管子如同沙漠上沉睡的種子一般靜靜等待，到夜幕降臨時，它們如花朵般綻放在南半球浩瀚的星海下，柔和的光線將夜幕點綴如夢。”

夢幻中，又一場旅行結束了。

感覺看到了許多，可始終說不清，烏魯魯人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

我們所站立的，不過是一個個圓圈，圓圈代表地點，而那記錄了當地人命運的曲線。卻成了我這樣一個外人永遠的心結。

領隊說：“沒有人真正了解土著居民究竟是怎樣生活的。我們無限接近秘密，但所能觸碰的，只有他們畫的畫，他們跳的舞，他們的歌謠。我們只能憑藝術去想象。而他們禁止我們進入的領地，我們就沉默不語，讓那一切成為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