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樸實（外一篇）

山城水鄉湖多江長，船橋渡口也多。

這不就是嘛！眼前的河灘阻斷了我們的行程。江面開闊無垠，蒼灰色的水面刺骨陰冷地逼向岸邊，不禁使人感到周身寒戰，令人心悚。大家只好四處尋找過江的橋。

正當我們顧盼無助的時候，似乎漁歌縹緲，一葉扁舟從江煙中駛來。船靠近來，只見船上，桐漆斑駁，船櫓被江水經年浸泡，蝕成赭墨色。搖櫓的是一個女人，臉色黝黑，可能由于日曬風吹的緣故，一身水藍布的衣衫雖然有些皺巴，卻是干凈清爽。

“坐船吧，上來！”船上傳來響亮清脆的聲音，見我們猶豫，又說“方圓幾里沒有渡口！”大家只好支吾著爬上船。

我們叫她船娘，她不推卻地應著。她說是趕早進城，采些栗子去賣，貼補家用，遇見我們有緣。她有說有笑，跟親戚拉家常似的。我們勉強地應和著，揣測這女人真能順水擼錢，我們一路過來，乘車坐船沒少挨宰，今天能逃厄運嗎？

她不斷地自夸堆放在船頭的栗子皮薄肉脆，還催促我們拿些嘗嘗。大家趕忙婉言謝絕。

船櫓輕搖，沿岸而行，水波淼淼，微煙裊裊。漁歌響起，婉轉又蒼涼，船娘的歌喉玉石一般水脆清亮，倒有幾分動聽，大抵是江水浸出的吧。

我們贊她嗓子好，她也不推卻，說是早年被縣里藝校看中，只是家里太窮，念不起書就算了。現在孩子在縣城上中學，她要拼命掙錢，不能再苦了孩子。

江清景美，岸紫汀藍。大家都舉起相機興奮地留影。

“啊——我的手包”，意外就這樣發生了！一筐栗子不知被誰絆倒，翻入江中，灑滿水面，連著一只紅色的皮包順著急流飛快漂遠。

“我們的車票都在里面！”

頓時，叫喊聲，呵責聲，議論聲不絕于耳，船艙里炸開了鍋。

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后幾乎絕望地瞅向船娘。說時遲那時快，一個身影躥入刺骨的水中，泛起一圈圈水花，過了好一陣，看不見蹤影。

大家正在緊張的時候，“拿到啦！”——遠處一個悅耳的聲音傳來，濕漉漉的藍布衫鳧游而來，手中舉著紅色皮包，像一團火炬格外溫暖。

船娘登船的那一刻，眾人皆靜默，怯怯地不敢出聲……

船終于靠岸了，我們向她付了船費。船娘笑著說：“出門在外誰都有不順的時候。”我們再三表示要賠栗子的損失，她還是笑著謝絕了，說：“賤呢，家里多。”那不帶絲毫雜質的樸實，映在黝黑的臉龐上，像朵俏茉莉。

船櫓輕搖，歌聲又起，飄過江面，傳到遠方。

風景就在身邊

人們都喜歡旖旎風光，倘若終日相伴風景，久居如畫美境，那該是多么愜意啊！

日出而山巒延綿，日落則江河逶迤，風過顯粉墻黛瓦，雨來漲小橋流水；風吹草地牛羊如云，大漠孤煙角聲連邊，原馳蠟象銀裝素裹，逐浪排空鷗翔鱗集。如此美景都是令人憧憬的生活之境。然而，于我都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實在不幸，我生在蘇北小城，一個平凡的地方。這里沒有半片山，也沒有一帶巒。平地，平水，平原，一馬平川，一覽無余，平坦得擠不出幾個活躍的音符，好似永遠煮不熟的生水，里外都枯索乏味。

家鄉的生活實在平常單一，就連日子也是平淡得數念不出什么名目來。清晨，小攤星星點點散落在巷口路邊，豆漿、煎餅、油條、餛飩、水餃，還有面條，人們買上一些匆匆而去。隨后，擁擠的人流、車流開始競賽，喇叭聲像打鳴似的，把小城從昏昏睡夢中吵醒。傍晚，又是蟻群一樣的人流、車流，密密匝匝的，涌進大街小巷，消失在燈火昏黃的暮色中。“最炫民族風”糅雜著“北方大饅頭”的叫賣吆喝，在層層夜幕里彌漫回蕩……就這樣，春去春又回，秋回秋又去，年月在葉綠枝黃的變換里默默無聲地更替。

我越來越煩憎身邊凡俗的風景，更加向往美麗如畫的去處。

直到有一天，因為父親的一位來訪老友，改變了我的心意。他是個畫家，生在黃山腳下，長在皖南古村，那是一個“開門見山，低頭捧水”的人間美景，真讓我好生羨慕！爸爸讓我陪同他們去采風。我有些忐忑，這平原湖蕩人家看得上眼嗎？但出于禮貌，我一起去了。

先到港口，已經是日落時分，海風習習，清涼潤濕。“哇！太美了！”一個聲音嚷起來，我循聲望去，原來是那位畫家正在歡呼雀躍，孩子似的喜不自禁。只見天邊晚霞披滿，緋紅的霞光把天地映照得金碧輝煌，紅彤彤的火球正一點一點地下沉，好一個長河落日的景象。

“好美呀！”我也禁不住贊嘆。

“您難道沒見過嗎？”我驚訝地問。

他卻滿臉羨慕地說：“山區看不見，平原才有！你們天天看著日出日落，真幸福！”

以后的幾天，我感受更深。本來鄙陋的街巷，喧鬧的集市，雜蕪的工地，在他們眼里都是美景。河塘溝汊，麥田平墅，甚至蘆丫葦干，在他們的筆下都能構成線條與色彩的交響，慣以觀之的尋常風景在畫里卻煥然多彩，真是美不勝收。我由衷感慨身邊還有如此充滿魅力的景色，不禁汗顏自己過去的淺薄。

從那以后，生活圖景豁然亮麗起來。我看到車流、人流推動著城市進行曲的節奏，我聽到吆喝炫舞編織著不絕于耳的濃濃鄉情，我感覺到平凡的背后孕育著熾熱的生命溫度！

“美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我們！”美好的景色是不需要刻意尋找，其實生活本來就是一道風景。它就在身邊，在你的心里。

作者簡介：夏雨陽，女，2001年生人，江蘇鹽城人，就讀于鹽城市第一中學，愛好藝術與文學創作。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