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校園的小路上,秋風颯颯吹來,實秋向宿舍樓走著,緊了緊風衣的領子。不知為何,她近期又陷入了內心的孤獨與掙扎中,一個人吃飯、上課、散步,這孤獨像毒蛇一樣纏繞著她。
并不是因為實秋沒有朋友,事實上她朋友很多,只是她卻不喜歡和他們一起。她著實覺得這種孤獨的狀態很好,就像誘惑的毒藥一樣令人沉醉。那次,實秋突發奇想,一個人騎車來了一場時下流行的、說走就走的旅行,漫無目的。她覺得這樣很自由,如果和朋友一起的話,肯定沒有這種隨心的自由了。她享受這種最大限度的自由,像熱愛生命一樣熱愛這種感覺。
其實,實秋并不是一個孤僻的人,她看起來很不錯,有著不錯的成績,學著自己喜歡的專業,還在學生會有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每天為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去努力著。然而近期,她內心的孤獨又像毒蛇一樣勒住她的脖頸,令她窒息。這對于她而言,似乎已經是一個平常的事情了??雌饋矸e極而平和的她,內心卻一直在掙扎著,表面的優秀與努力下隱藏著一個不安、孤獨、自卑的靈魂。每次與別人交流時,她總不敢發表自己的看法,別人反對她的觀點時,她便也懷疑起自己的觀點來了。她極少與別人沖突,每當她與別人沖突后,她總是自責而內疚,即使這些沖突大多情況下她是對的。這種“消極自由”所帶來的強大的孤獨感深深地壓抑著她。每當秋風四起的時候,她總感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那么渺小,又是那么的無能為力。她是自由的,她可以自己決定很多事情,但是她害怕這種自由、討厭這種自由,她曾經無數次想過,找一個更為強大的人或者融入一個更為強大的力量,讓他為自己拿主意、做選擇,自己則完全聽從他的安排,然后把這種充滿孤獨的自由消解掉,放棄這種她一直珍視的自由。于是,她回憶起了自己的初戀男友航。
明明時間并沒有很久,但實秋覺得,與航的相知似乎是上輩子的事。
會議上,實秋遲到了,她隨便找個地方坐下,一個黑影像風一樣匆匆飄過來,坐在了她的旁邊,是航。他們的相識再普通不過了。起初,“叮?!钡奈⑿畔⒙曉谒奚嵋恢表懼?,他們也僅僅在微信上交流。實秋的每一個問題,航都會耐心地解答。時間久了,從微信交流到生活相伴,自然水到渠成。
接下來的日子,是實秋覺得最快樂的日子,航像有魔力一樣,自己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問他,總會有答案。甚至有時不用等她問,航便已經為她規劃好了。雖然她沒有了以往那種自由,沒有了自己的思考,但是她卻很喜歡這種依賴的感覺。她終于不用自己一個人面對這個復雜而充滿危險的世界了。實秋真的把自己融入了一個更為強大的人的世界里,消解掉了讓自己孤獨的“消極自由”。盡管,這樣似乎少了些什么。
后來,因為一些事情,他們分手了。實秋非常痛苦,她感覺像失去了整個世界?!跋麡O自由”所帶來的巨大的孤獨纏繞著她。她有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她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了,但是同時,她需要自己面對每天紛雜的事物,自己拿主意、做選擇。她的這種痛苦好像比一般人更重,她感覺到這種痛苦來自于一種絕對的依賴感,來自于當時自己主動地融入一個更為強大的人的世界,她隱隱覺得自己懷念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個更為強大的力量。
實秋在痛苦、孤獨的泥沼里掙扎了很久。而這次以后,她以前那種“消極自由”所帶來的巨大的孤獨感似乎更重了。她嘗試著解救自己,不讓自己在痛苦、孤獨的泥沼里溺死,她想過,去找朋友,找一群人,融入他們的圈子,與他們一樣的頻率,并在集體中獲得一種安全感、認同感。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她發現這種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在這個圈子里,她需要放棄掉自己一部分的自由,然而持久地一個人孤獨狀態的存在讓她已經形成了一種不喜歡束縛的感覺。
她熱愛最大限度的自由,但是這種“消極自由”所帶來的孤獨又纏繞著她。嗬,多么矛盾哪!她就在這種中間狀態中掙扎著。
時間久了,實秋發現自己有嚴重的拖延癥。因為她害怕由于自己能力不足而帶來的失敗,她不敢做不確定的事情,除非迫不得已。雖然那嚴重的拖延癥帶來了無數次的手忙腳亂與失敗。但是,她起碼可以安慰自己,那是由于自己準備不足而造成的失敗。她還有種完美主義情懷。她記得,每次當遇到什么復雜的事情,她試圖找到完美的解決方法后再去施行,然而多條線索、多種方向讓她猶豫不決、無從下手,結果她總是拖到最后。她在內心戲稱自己是“deadline女孩”其實她知道,那是因為她從內心害怕失敗又有完美主義情懷。她厭惡自己這樣,但是她卻一次次拖延。
一陣風吹來,實秋打了一個冷戰。校園路上,秋風颯颯,實秋終于到了宿舍樓門口,她收了收自己孤獨與掙扎的情緒,擠出一絲微笑,一腳跨進了宿舍樓的大門。在進門的一瞬間,腦海里莫名地想起了郭路生的小詩: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臺,當灰燼的余煙嘆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露水,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實秋忽然松了一口氣,喃喃自語:我也可以相信未來吧!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