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銀飾文化的變遷與產業化

黃巧瑜

【摘 要】銀飾在每個苗族人的生活中也不可或缺，不僅是財富的象征，也是現代社會中流動的商品，還是苗族傳統文化中信仰的物化，是苗族人價值觀的體現。銀飾文化的變遷，對苗族文化的傳承和發展有著重要影響，那么在全球化背景下，銀飾文化只有走文化產業化道路，才能夠更好的發展和傳承。

【關鍵詞】銀飾文化；變遷；產業

一、引言

貴州省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省份，民族文化豐富多彩，銀飾在苗族傳統服飾中有不可缺少的重要位置，除了擁有華麗精美的外表，更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銀飾鍛造工藝作為施洞的重要名片，隨著旅游的逐漸開發和國家政策的扶持，其文化內涵、鍛造工藝、產業形態正在發生著變化，在全球化背景下，文化霸權主義也影響著全球，苗族銀飾文化作為少數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應當怎樣在全球化大潮中站穩腳跟，怎樣繼續傳承下去，產業化成為了一條必經之路，施洞銀飾合作社的出現和發展，正是銀飾產業化的第一步。本文將進一步研究施洞銀飾傳統文化隨著時代的發展發生了怎樣的變遷，又怎樣參與到了民族文化產業化的發展中。

二、文獻回顧

（一）苗族銀飾：

苗族是一個由于戰亂歷經多方遷徙的民族，丟失了文字，苗族銀飾就成為了苗族歷史的記錄者，苗族銀飾不僅僅具有經濟意義和審美意義上的價值，其文化價值更是不可估量。這一起了多學科學者的研究興趣，其中民族學、美術學、歷史學、旅游學研究甚多。美術學的研究更關注苗族銀飾的審美價值，歷史學則關注銀飾的發展歷史，民族學則側重于銀飾的文化內涵。社會學更多的從文化變遷、文化傳承、產業化發展、文化消費等進行研究。

“銀飾在整個苗族的民族情感中如同一條珍貴的紐帶連接著不同支系不同地域的苗族同胞，使它成為文化鎖鏈上不可缺少的一環。”銀飾在每個苗族人的生活中也不可或缺，不僅是財富的象征，也是現代社會中流動的商品，還是苗族傳統文化中信仰的物化，是苗族人價值觀的體現。“苗族銀飾結合了神秘感與物質性，是物觀、歷史觀、社會觀在資本市場中的集中表達。”有學者認為施洞地區的銀飾文化興盛的原因是由于地理隔絕外來文化，女性為主導的文化價值取向，以及民族自信。

銀飾的重要性還體現在對于苗族文化的傳承作用，隨著思想觀念的開放和科學文化的普及，銀飾所具備的傳統功能逐漸消失，如社會身份標識的功能和巫術意義的崇拜，部分文化內涵開始淡化，“打工潮”的出現使得年輕人對本民族銀飾文化是去興趣，銀飾文化傳承出現危機。對于苗族銀飾鍛造技藝傳承的保護和產業化開發，有的學者認為，應該由政府牽頭來建立政策性保護機制，將苗族銀飾生產向創意產業進行轉化，形成品牌文化，能夠保護和弘揚民間優秀文化資源，使得銀飾之于苗族藝術文化的核心能夠經久不衰。銀飾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兼具內在價值與外在價值，銀飾除了文化價值、美學價值之外，還有功能價值。在傳統的苗族文化中，它寄托著人們的美好愿望，象征著家庭的富有，標志著婚姻狀況，能夠驅邪避害，也是饋贈與定情的禮物。

關于銀飾的變遷，包括了銀飾鍛造工藝的變遷，文化的變遷、社會功能的變遷等。有學者提出銀飾鍛造工藝具有地域性的特點，而隨著社會的迅速變革，鍛造工藝的變遷也產生了不同模式的變遷，“興盛模式”以及“變異與延續并存模式”是比較普遍的兩種模式，“興盛模式”雖然略有改變，但依舊保持了傳統和特色，并且繁榮發展，而“變異與延續并存模式”則是在工藝上較大程度的改變，卻又保持了一些傳統，比如雷山地區的“銀飾”其實是白銅鍍銀。銀飾社會功能的變遷則體現在隨著社會思想的進步，已經不能從女子佩戴銀飾的種類辨別其是否婚嫁，經濟的快速發展也使得人們的生活水平日漸提高，銀飾在一般家庭中早已普及，已經失去了其財富與地位的象征功能。

想要保護本民族文化想要在全球化大潮中不被覆滅，提升產業競爭力是有效途徑之一，因為苗族銀飾傳統的手工鍛造工藝以及其豐富的文化內涵，“苗族銀飾產業各個價值創造環節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將不同于傳統的加工制造業，其創造的附加值將會隨著民族文化和傳統工藝的核心力量的增強而發生改變”。

從以上文獻可以看出，對于苗族銀飾的研究已經不僅僅是其外在價值的研究，研究者注意到了受經濟全球化、外來文化以及機器生產方式的影響，苗族銀飾的文化內涵以及發展方式發生了變遷，傳統民族性在苗族銀飾中逐漸淡化，如何保護和傳承苗族銀飾的傳統技藝和文化內涵，成為了學者的新一輪焦點。

三、研究方法及內容

（一）研究方法

1.研究對象

本研究的訪談對象為施洞鎮常住居民以及部分曾住居民，均為織繡、剪紙、蠟染、雕刻、銀飾制作的能工巧匠，我們基于本次研究的主題，將訪談對象大致分為了幾類：有某項技藝制作能力的普通村民；以家庭為單位的作坊、個體戶、微型企業的負責人或成員；合作社的負責人或成員；個人企業或公司的負責人或成員。

2.研究方法

訪談法：選取了125人作為訪談對象，進行無結構訪談，最后將這些資料進行整理分析，為下一步研究的籌備和開展提供依據和奠定基礎。

觀察法：參觀機構的設施，訪談對象的生活環境、行為習慣、禮儀信仰等相關資料的收集。參與式觀察：則是通過參加當地傳統節日慶祝、趕集等參與到當地人的日常生活中，以了解銀飾刺繡在當地人生活中的重要寓意和如何流通。在參與的過程中了解被觀察對象實際狀況以及各種反應，包括語言和非語言動作等，并對所觀察的內容進行記錄。

（二）研究內容

第一部分將對銀飾文化的變遷進行詳細闡述，包括鍛造工藝的變遷，宗教信仰文化的變遷，社會功能的變遷；第二部分是對銀飾文化產業化發展是否能對苗族銀飾所蘊含的文化內涵起到傳承和保護的作用進行探討。

四、銀飾文化的變遷

（一）銀飾鍛造工藝的變遷

1.銀飾傳統鍛造工藝

在2006年5月，苗族銀飾鍛造技藝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名錄，施洞鎮有個有名的“銀匠村”——塘龍寨，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吳水根就住在這里，他是有名的銀飾鍛造技藝大師。“銀匠村”就如其名，80%的村民都是銀匠。銀飾鍛造工藝的基本技術主要包括錘揲、模壓成型、鏨刻、鏤空、花絲、鑲嵌、焊接、酸洗等工藝，除此之外，特殊的技法各個地域均不相同，施洞鎮的花絲工藝堪稱一絕，首先要將銀磚加工為銀絲，這是極耗費體力的一個過程，“以前拉絲都是手工的，很費力，很累，用木棒慢慢轉，十字鋼釬才弄得動。”銀絲做好后或扭成麻花狀進行編制，或將多根銀絲排列之后焊接在一起，用來制作所需樣式。制作銀絲對于銀子的純度要求很高，“那個銀子要很純的，不然銀絲會拉斷掉，以前么買不到高純度的銀子，只能自己提純......化成銀水，加一點硝，把雜質提煉出來”。在傳統的銀飾鍛造工藝中，從原材料的加工到成品的精細制作，都是由手工完成，這是很高的附加值。

2.機器對傳統銀飾鍛造工藝的影響

隨著科技的發展和工業化機器的出現，銀飾鍛造工藝中需要耗費巨大體力和時間的部分得到了解決，鍛造工藝的效率大大提高。“以前都是我們用板面敲，比那個扁，慢慢敲，那太費勁了。”除了能拉絲、壓片之外，現在買到的銀磚純度最高為4個9，即99.99%的純度，銀匠們買回的銀磚直接就能加工，而不用自己再提純。機器不僅能代替部分手工鍛造過程，甚至能夠純機器制作，不過在施洞還沒有這樣的機器。雖然機器的出現改變了一部分鍛造過程，但在施洞地區，對于鍛造過程的關鍵部分仍舊以手工制作為主，機器只是對原材料進行了粗加工。不過在筆者走訪到的一些銀匠家中，雖然他們都能夠手工制做，但還是會從廣州深圳等地方購買機器制作的銀飾進行出售。這與市場選擇不無關系，“游客一般都是喜歡手工的，本地人也有的喜歡機器的，有的時候機器的要比手工的還要精致點。”消費者的喜好也影響著機器在鍛造過程中的參與程度，當機器制品出現后，當地人發現這比手工制作的要精細和整齊許多，尤其是制作銀衣時大量使用的掛墜、銀泡等，更多人會選擇機器制品。施洞的花絲工藝能做鳳凰、銀帽、編制的銀手鏈等等，還有鏤空鏨刻等復雜工藝是機器無法制作的，筆者看到的機器制品大多圖案樣式簡單，民族特征不明顯，而且相較于機器制品的高產量和高效率，由于帶有手工價值的附加值手工打造的銀飾更加昂貴，機器的過多參與恐怕會造成苗族銀飾傳統文化的流失。

（二）銀飾宗教信仰文化的變遷

1.宗教信仰的物化

苗族人認為萬物有靈，崇拜祖先，還有圖騰崇拜的習俗，不論是在苗繡還是銀飾中，都能體現出來。在苗族銀飾的紋樣中，蝴蝶、楓樹、脊宇鳥等構圖，這是祖先崇拜。“蝴蝶媽媽是苗族人的祖先，所以苗繡和銀飾有很多蝴蝶的造型。”除此之外，還會出現一些天馬行空的奇怪圖案，這和苗族人的巫術崇拜是分不開的，巫術是苗族人對于原始宗教信仰的核心，巫術思想對銀飾紋樣的影響造就了苗族銀飾獨特的藝術魅力，而最初用于施行巫術的銀飾，也被人們認為能夠去病消災，逐漸被賦予了驅邪避害的神圣意義，銀飾就這樣成為了苗族宗教信仰的物化。

2.新觀念下的銀飾

隨著科學的普及和思想觀念的進步，巫術逐漸淡化，苗族人更多的是將銀飾看做是日常生活的裝飾品，圖案也有了許多的創新，不僅僅是傳統宗教中的圖騰，更加追求美觀以及潮流。但是筆者發現銀飾的紋樣很多都是帶有吉祥的寓意，如小孩子的手鐲會刻有長命百歲的字樣還會點綴以祥云等代表美好愿望的圖樣，這是以文字化的方式賦予銀飾類似于巫術功能的意義，在一定程度上這也是巫術思想生活化后的另一種表現方式，既能起到祈福的作用，也是裝飾物。筆者對一些年輕人進行了訪問，他們大多不知道傳統紋樣的寓意，年輕人外出務工和上學，接觸到了不同的價值觀和審美觀，使得傳統的苗族宗教信仰在年輕一代人的思想里也越來越淡化。

五、銀飾文化的產業化發展

（一）施洞銀飾文化產業化發展的局限性

1.起步較晚，停滯不前

施洞的“銀匠村”，每家每戶都是以家庭為單位的獨立經營模式，數量雖多，但個體規模較小，直到2010年時，在政府的號召下，成立了銀飾合作社，有52人入股，每人一萬塊，總共52萬注冊資金，但是在成立后卻停滯不前，一直到今年，銀飾合作社沒有接到過一筆訂單，合作社就這樣成為了擺設。政府只是在組建合作社的初期大力號召，在成立后卻出現了不作為現象，不知是否因為政策對接問題。但銀匠們并非全然安于現狀。固有的銀飾合作社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塘龍村的年輕銀匠吳軍計劃和一批年齡相仿的伙伴重新籌建一個新的合作社，在他們的計劃中，新的銀飾合作社將呈現出與刺繡合作社迥然不同的形態。不同于以地方精英為主導的刺繡合作社，銀飾合作社將呈現出一個銀匠聯盟的形態，不同的銀匠發揮所長，由于每一家銀匠各有優勢，因此各自負責自己最擅長的部分，核心技術還是各家保留在自己手里，將產品組織和組裝起來。

2.品牌效應不突出

許多民間手工藝品從生活用品開始走向市場，民族文化產品的商業化，不僅能夠促進民族經濟的發展，還能弘揚民族文化。施洞的銀飾鍛造工藝在黔東南也是赫赫有名，空有名氣卻無法形成規模效應、品牌效應以提升市場競爭力。這是由于苗族銀飾對于苗族人是生活必需品，是民族文化的靈魂，但是對于外來人，苗族銀飾屬于旅游紀念品，這導致了苗族銀飾飾品的紀念價值遠遠大于自身的實用價值，那么普通大眾就無法體會到苗族銀飾的文化價值，這也就使得苗族銀飾文化只能在苗族人之間傳播。其次是由于施洞沒有大型的銀飾生產企業，而唯一的合作社卻是擺設，單打獨斗的經營模式，只能帶來眼前的短小利益，無法吸引投資商以及消費者，個體經營導致了惡性競爭，由于銀飾市場沒有規范的管理，除了惡性競爭以外，還會出現粗造濫制、缺斤少兩、以次充好等不良現象，導致銀飾市場的混亂。而現在人們更加愿意相信品牌，所以品牌效應不僅能夠擴大產業發展，提升經濟效益，還能夠更廣的弘揚銀飾的文化內涵以及背后所代表的苗族傳統文化。

（二）施洞銀飾文化產業化發展的優勢與機遇

1.文化資源厚重

銀飾文化歷史源遠流長，作為苗族文化的核心和靈魂，銀飾已經成為苗族的標志性符號。施洞地理位置雖然有些偏遠，有弊卻也有利，在大山深處的施洞，避開了許多外來文化的入侵，使得本地的銀飾文化能夠以一種延續的固定的模式傳承至今，苗族銀飾自身也凝聚著濃厚的民族自我認同意識，久居深山的苗族人民將這股濃厚的民族認同感世代相傳。幾百年的時間沉淀下來了深厚的文化內涵，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價值，凸顯出苗族銀飾文化的獨特之處，就能使其在市場競爭中占據優勢，再依據市場需求進行科學配置，最大化的將苗族銀飾文化資源轉換成產業化發展的優勢。

2.精英帶頭作用

施洞有國家級、州級、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以及多位民間工藝大師等，這些銀飾鍛造技藝大師，無論是在銀飾鍛造技藝的傳承上，還是銀飾文化產業化發展上都能夠起到帶頭作用。雖然施洞銀飾合作社成立之后就停滯不前，這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但是在組建合作社的過程中，精英的帶頭作用和號召力起了不少作用，相信在新一代年輕人的帶領下，新的銀飾合作社能夠擺脫之前的管理和發展模式，煥發出新的生機，帶領施洞的銀匠們創立施洞自己的銀飾品牌。

六、結語

苗族銀飾代表著苗族的傳統文化，是苗族文化的靈魂，雖然苗族人民生活在大山深處，但是他們能夠順勢利用生活地區的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地理資源，依靠勤勞與智慧，創造出了具有獨特藝術魅力和豐富文化內涵的銀飾飾品，但是隨著社會的變遷，外界的各式文化不斷進入，苗族銀飾文化在外來文化的沖擊下不得不跟上時代的文化和主流的價值觀而變遷。工業化機器的參與使得銀飾鍛造工藝面臨危機，旅游業得快速發展，苗族銀飾成為了旅游商品，其文化價值沒有因為旅游業的發展而得到弘揚，而是更加難以在普通大眾間傳播，導致了苗族銀飾的內在文化難以傳承。經濟的快速發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苗族人改變了傳統的生活、消費、審美習慣，傳統苗族服飾需求的減少，銀飾的傳承也日益艱難。為了不使苗族銀飾文化甚至是苗族傳統文化消失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應當依托民族文化資源的優勢，抓住國家政策和市場迅猛發展的發展機遇，積極走文化產業化道路，打造民族品牌，提高市場競爭力，在提升經濟利益的同時弘揚優秀民族文化，力爭讓本民族的優秀文化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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