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母雞

尹龍瑋

城里雞場的母雞，居所豪華，飲食無憂，還可以享受“添加劑”，產的蛋比鄉下母雞的個頭大、分量重，算起來可謂“貴族”。和這些“貴族”比起來，鄉下的母雞并不尊貴，鄉下的母雞沒有這份排場和榮耀，從來都是過著平民化的日子，最好的食物也就是主人施舍的一捧玉米籽。不過，它們安于清貧，生活卻也有滋有味。

下蛋時，只需主人為它們準備一個墊著干麥秸或破棉絮的紙箱，鄉下的母雞便會老老實實地履行自己的義務；產了蛋，“咯咯”幾聲，給主人通報一下自己的成績，也就了事。即使是在孵小雞“坐月子”期間，它們也不輕狂，不奢侈，心甘情愿地在自己那簡陋的“家”內孵化下一代。孵小雞時，它們表現出的那種投入、那份執著、那點癡迷，是令人肅然起敬的。它們廢寢忘食，盡心盡責，不分晝夜，看似靜臥于箱內，實則在忙個不停。為了照顧到所有的雞蛋，它們會盡力張大翅膀，恨不得把自己的溫熱全部都獻給正在孵化中的生命。

經歷了二十一個晝夜的辛勞之后，一群水靈靈、毛茸茸、活潑可愛的小生靈來到人世間，感受著風和日麗，而母雞們此時卻瘦骨鱗峋，毛色暗淡。然而，它們毫無怨言，又匆匆地開始了呵護小雞的工作。春日，乍暖還寒的陽光下，院子里，糞堆上，稻場上，它們小心翼翼地領著小雞覓食，五步一喚，十步一暖，總怕小雞們丟失或受涼。找到食物，它們總是先把食物銜喂給小雞。如果此時有狗呀貓呀靠近，它們會立即“咯”地一聲發出警報，張開翅膀，給受驚嚇的小雞們撐起一方晴空，或者撲楞著翅膀，向前撲去，叨著，抓著，直到把危險動物趕走為止。

它們對小雞的關愛是有尺度、有分寸的，不溺愛，不包攬。小雞們嬉戲時，產生矛盾，彼此打鬧，嘰喳亂叫，它們總是不去干預，給孩子們一個在生活舞臺上實戰演習的機會，使它們不至于在面對外來暴力時連防衛的力量都沒有。帶領一個月后，它們就果斷地把小雞從自己的翅膀下面推進外面的世界，讓它們經風雨，見世面。如果哪個軟弱的依依不舍地戀憩于它們的翼下，它們就會毫不留情地啄它，趕它，讓它自己去闖世界。

如果主人不想養小雞而拒絕往它們的“家”里放雞蛋，它們就會瘋跑、狂叫，向主人宣布自己要孵化后代，把小院鬧得亂哄哄的。主人往往會非常“殘忍”地捉住它們，到河水里猛浸，或者捆住它們的翅膀，用繩子系著，用井水狠泡。它們在吃了苦、成了“落湯雞”之后，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認識到自己的職責是下蛋而不是做母親。于是，就繼續覓食，養精蓄銳，積極下蛋，默默為主人做貢獻。

鄉下的母雞，不僅生活簡樸，教子有方，而且任勞任怨。它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嘹亮地唱響了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