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鉆營細節 雕琢時光
—— 記青年印鈕雕刻家李坦

圖 文/劉方志

◎ 名稱:狻猊鈕 材質:緬甸琥珀

那天“逮”著了青年印鈕雕刻家李勇，想給他整一篇文字。這么多年，我多次請他雕過印紐，也介紹過“客戶”，對他的雕刻風格很喜歡。關鍵是——他的水平已經相當高但工價相對便宜點，我這個工薪階層能接受。

他來一句，寫李坦吧。他是我弟弟，中國工藝美術學會會員，福建壽山石文化研究學會會員。

對于李坦，我早有耳聞。在印紐雕刻界，李坦的聲名遠播。在網絡上，在朋友的“藏石堆”，我多次見識過李坦的石雕作品。

北京一女士，某天曬一堆“黃物”，全是印石上品。一看印鈕，古獸類的多數是同一風格，漂亮不可方物。問誰雕的，“刀啊！”女士還加了一句：“好石必須得找他。”

我咂舌，六七年前，“刀”的工價就幾千元了。

“刀”的年少成名

曾經，有關壽山石的網站挺火。大概七八年前，在國石沙龍，我陸續看到了一些挺不錯的古獸印鈕作品，發帖人的網名叫“刀”。看得多了，于是記住了這個獨特的名字。

當時看他發的印鈕，作品古樸中帶一點新奇的變化，這些變化，一如平緩的河流中，突顯幾朵浪花。這是我從一些師古而不化的作品中所感受不到的。

◎ 名稱:螭環佩 材質:雅安綠

而現在再次看到他的作品，覺得他又進入了一個境界，“于無聲處聽驚雷”，就是這種感覺。

漸漸知道，他那時也就二十歲多一點。

這個1986年出生的小伙子，祖籍安徽合肥，十幾歲就喜歡上印章印鈕藝術。

安徽向南，即為浙西北。地理上，這沒什么特別。但對年少的心而言，那里是印石愛好者的天堂。

昌化玉山，是出產四大名石之一的昌化石的地方。

18歲的李坦上到昌化玉山，先是在玉山印石店鋪做一名沒有工錢的學徒。

去過玉山的都知道，那里有無數的印石店鋪。店鋪多，學徒也多，要想在這個廣闊而陌生的天地干出一點名堂，談何容易。而這個青年，卻立下出人頭地的心愿。

昌化的雞血石，天下聞名。而這個文靜內向的青年，何時才能成為石中“雞血石”呢？

幾年前，我去過玉山，發現那里是寂寞與喧嘩同在的領域。它既是印石鬧市，也是一方寂寞山野。閑下來喝酒，廝混，是一些人的生活。李坦不這樣。他白天干著各種雜活，接待著各色人物，晚上，靜心研習、雕刻。

整整三年的時間，他把時間“雕刻”得很精致。

李坦是有天分的，但他知道僅有天分是不夠的。

他開始拜師學藝。遍訪山上名師，勤于刀耕，很快刻出了一點味道。他還學會了“偷師”——當時的玉山圈子里，有一些能工巧匠，有浙派的，也有“福州工”。但是，高手們沒有幾個愿意把技藝傳授給一個籍籍無名的學徒工。他只能利用接觸高手作品的機會，仔細觀察，記于心中，晚上趕緊臨摹出來，然后繼續觀察對比。在不斷的模仿中刻出了高手作品的神韻。

漸漸的，李坦雕出的作品，已經能讓那些高手大吃一驚。

有一天，李坦在玉山一個無名書店發現了“寶貝”。他把自己的生活費省下來，購買這些關于印章雕刻的書籍雜志。正是這一時期，他接觸到了楊璇玉雕作品，壽山石雕刻國家級大師周寶庭、郭功森的作品集，還和古代石雕刻、青銅器、竹木牙角文房雕刻知識“撞”個滿懷。

這無疑是印鈕雕刻所必須見識的“大片”。

他一邊雕刻，一邊把作品發到論壇上。論壇是一個只認作品的地方。很快，人們開始互相打聽，“誰是刀？”

“刀”的北漂式奮斗

在昌化玉山出師四年后，李坦決定離開昌化。

對一個匠人來說，玉山很大，市場很大。有雕不完的活，有掙不完的錢。在這里，一個有一技之長的雕者，生存的壓力和風險并沒有想象得大。

◎ 李坦在工作中

◎ 名稱:雙龍戲珠 材質:雅安綠

◎ 名稱:蒼龍教子 材質:西安綠

但是李坦覺得，這種穩定和不變，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需要更大的空間，需要完成更大的目標。

福州是中國的“石都”，很多雕者都會選擇去福州。他也很想去，不過，那里沒有很熟悉的朋友，家人不太愿意他一個人前往。而因為有家人在北京工作，他決定到北京發展。

到北京搞雕刻？

很多同行不理解。那里遠離壽山石雕刻圈子，氛圍也不如福州。不過，李坦有自己的考慮。

李坦覺得，北京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古都，各種文物和資料特別多，能給自己提供無窮盡的營養。

一到北京，他就去了故宮、十三陵、盧溝橋。別人是“讀”歷史，他“讀”石雕，“讀”意境。

那些精美的石雕，那些震撼后人的技藝，讓李坦大開眼界。

然而，也正是在北京，他經歷了一段很苦的日子。

在北京的西郊，他曾經蟄伏于一個村莊。

那個地方在運河邊上，多年之前，我曾經在那個村莊勾留過。

而這種“重合度”，也讓我此刻寫這些文字時，內心充滿了感慨。

剛去北京的時候，因為剛出師，沒有經濟來源，為了生存，他不得已做起了房地產中介。

這是一個全新的領域，也是一個拼工作經驗的行當。他每個月只能拿著1000元的底薪，自己不愿意開口找家人要錢用，有時候連吃飯都成了問題。有一次，他一整天沒吃飯，晚上回到自己租的小房間里，只有半瓶泡山椒。他把這半瓶泡山椒當成晚飯，吃完辣得胃疼了好久……

第二天，他就準備辭職了。這時他剛剛干滿了兩個月。

重新拿起雕刻刀吧，不要頹廢下去。他對自己說。

然而，這個時候，他連買雕刻工具的錢都沒有。

就在糾結的時候，這一天，如夢幻劇場播放的劇情一樣，他終于開單了——有一名電視演員需要租房子，剛好李坦手里有她滿意的房源。于是，他拿到了一份2千元的傭金。

他立馬辭職，拿這筆傭金買了雕刻工具，重新租了一間小房。接著，他接到了來北京后第一單雕刻活。客戶是壽山石沙龍論壇的。

這也是他人生轉折中無比重要的一單。他忘不了。

幾年之后，他還記得，客戶的ID是“笑桃后人”。

“刀鋒”與視界

越做越好的他，開了李坦工作室。一群志同道合的雕者，在北京共同筑夢。

隨后，2016年，因為孩子要上小學了，李坦又回到了合肥老家。工作室的事業也越做越大。

在網絡上，“刀”自成一家，影響漸廣。全國各地的網友紛紛寄來自己心愛的石頭，求雕。關鍵的是，從總有人討價還價，到無人還價，“李坦出品”就是一張名片。

李坦火了。有一個小細節很能說明火的程度。李坦的一個朋友請他雕刻一個印紐，結果在朋友優先的情況下，居然也等了一年才完工。但就這樣，也有很多粉絲愿意等下去。

李坦的雕刻世界是開放性的，因為直接面對市場，面對客戶，他接的是各種題材的活，接的是各種材質的印材。

而在所有的印材里，綠色系，是他雕的比較多的。耀眼與沉著，在他的綠色系作品里，表現得淋漓盡致。北京那位女士有一次低價得到了一塊表面裂很多的石中新貴雅安綠，結果居然可出兩章。她馬上想到了找“刀”雕刻。結果自然是合作愉快。李坦的工，讓她的石頭分分鐘升值。

古獸印紐是他的專攻，龍羊馬的題材尤其精到。而且，正章玩得，小掛件也能即興。

而眾人公認的是，李坦做的龍璽，特別大氣。

這些龍璽，不少都采取了鏤空雕刻的手法。在細節處“鉆營”和出彩，是他的特長。

在李坦看來，各種打著創新符號的古獸作品，如果沒有古典根基，沒有藝術涵養，那一定會被時間淘汰。

◎ 名稱:玄武 材質: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