債權出資及其規則完善

孫旋

【摘 要】 新《公司法》承認了債權出資的合法性；債權出資以債的意定抵銷理論、債權讓與理論、資產信用理念作為理論基礎；國外債權出資的實踐廣泛存在，國內政策性“債轉股”和上市公司“債轉股”為債權出資提供經驗借鑒；債權出資有弱點缺陷，通過建立債權出資評判制度，完善出資法律程序，建立嚴格審查、債權人出資擔保、債權公證制度來防范風險。

【關鍵詞】 債權 債權出資 資產信用

在市場經濟的背景下，各國經濟競爭十分激烈，這種競爭不光是市場、資源和產品的競爭，更是資本制度的競爭。因此，各國紛紛推進資本制度改革。我國2005年修改《公司法》即體現了這一點。新《公司法》第27條規定：“股東可以用貨幣出資，也可以用實物、知識產權、土地使用權等可以用貨幣估價并可以依法轉讓的非貨幣財產作價出資；但是，法律、行政法規規定不得作為出資的財產除外”，此條文表明我國法律已經解除了對債權出資的限制，認可了債權出資的合法性。2011年11月23日，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第57號令頒布了《公司債權轉股權登記管理辦法》，對符合規定債權轉為公司股權的登記等進行了規范。其中第2條規定：“本辦法所稱債權轉股權，是指債權人以其依法享有的對在中國境內設立的有限責任公司或者股份有限公司的債權，轉為公司股權，增加公司注冊資本的行為?！迸c之對應，在我國的商業實踐中，債權出資也普遍存在。然而由于法律規定的不明確和在重大問題上的立法空白，債權出資仍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

一.債權出資基本范疇界定

關于債權出資的基本范疇，有的學者采取狹義理解，認為“債權出資是指股東以對公司的債權抵繳股款，實質是以對公司的債權出資”。也有的學者采取廣義理解，認為“債權出資是指投資人以其對公司或第三人的債權向公司出資，抵繳股款”。比較兩種觀點，前者僅描述了債權出資的其中一種情形，債權人以其對第三人的債權向公司出資的情形并未被納入概念中去，不符合概念界定的周全性要求。所以，本文采取廣義理解對債權出資進行基本范疇界定：“債權出資，是指投資人（即債權人）以其對公司或者第三人的債權向公司投資入股，又稱以債作股?！?/p>

二.債權出資理論基礎評析

（一）民法上意思自治理論

意思自治理論是債權出資在民法上的理論基礎。債權出資包括：對公司債權出資和對第三人債權出資，因此可將意思自治理論細化為債的意定抵銷理論和債權讓與理論，分別對應前述兩種情況下的債權出資。

1.對公司債權出資的理論基礎是債權的意定抵銷理論

“債的抵銷是指二人互負債務，各以其債權充當相應債務之清償，進而使得雙方原本互負的債務在對等額內互相消滅”。[][4]在對公司債權出資法律關系中，存在兩個債權債務關系：首先是債權人對公司享有債權，與之對應的是公司對債權人負有債務；其次是債權人負有向公司交付出資標的物的義務，與之對應的是公司對債權人享有獲得標的物的權利。根據債的抵銷理論，這兩個債權債務關系符合抵銷的前提條件，只要債權人和公司雙方協商一致，雙方債務即可互相抵銷。

2.對第三人債權出資的理論基礎是債權讓與理論

“債權讓與，是指不改變債的內容，債權人以合同的方式將其債權移轉與第三人享有的民事法律行為。”債權人以對第三人的債權出資，實質上是債權人將其擁有的請求第三人為特定給付的請求權讓與公司。由于請求權是一種可能性權利，在公司接受該債權出資后，該債權會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間點轉化為實際支配權。

（二）公司法上從資本信用理念到資產信用理念的轉變

長期以來，我國公司法以資本信用為基礎進行制度安排，立法者、司法者和學界均將資本信用理念作為主導和核心，曲解了股東出資的功能。應該明確：“公司注冊資本僅僅是一個靜態的、歷史的概念，其所傳遞的財務信息是過時的，不能全面反映公司現實的情況”。趙旭東教授就曾指出：“資本不過是公司資產演變的一個起點，是一段歷史，是一種觀念和象征，是一個靜止的符號或數字”。公司的償債能力不僅僅取決于注冊資本數額，更多依賴于現實的公司資產，特別是可變現資產。拋棄資本信用這個虛幻的擔保，以資產信用取代資本信用，不僅能發揮股東出資的經營功能，也可以更全面地保護債權人的利益和交易的安全。

三.國內外債權出資立法經驗借鑒

比較國內外關于債權出資的立法實踐可以發現，國外債權出資制度發展較早，理念較為成熟，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國家（地區）因所信奉的公司資本制度的不同而對債權出資做出或寬松、或謹慎的規定，各國的制度設計有諸多可以借鑒的地方。在我國，債權出資實踐早已廣泛存在，新《公司法》順應時代發展潮流，肯定了債權出資的合法性，為進一步豐富債權出資實踐開闊了道路，促進了我國債權出資的發展。

（一）國外債權出資立法經驗

1.英美法系國家受授權資本制度的影響，普遍許可債權出資?！坝痉ǖ?06—209條規定，重新組織新公司，原有之舊公司之債權人，就原有債權，改為新公司之公司債或優先股。無擔保債權之一部分以現金抵還，其余部分依折算另交付新公司的股票和公司債。如屬股款繳清部分，以其約定取得公司的股份。”在美國，特拉華州、加州等法律中也對債權出資予以允許。

2.大陸法系國家（地區）崇尚資本信用，往往對債權出資采取禁止立法例。不過，隨著資本信用的動搖和資產信用的樹立，立法者對債權出資的政策有明顯從寬趨勢，規定了許多例外情況?！暗聡ㄔ号欣砻髟诠煞莨净蛴邢薰酒飘a之時，由破產人將公司財產提供給破產債權人重新設立一個新公司，將原破產債權變成股東出資，使破產債權人成為公司股東，用來滿足債權清償要求”。公司重整更生時，德、日等國對重整時的債權出資不予限制。

由上述國外立法例可以看出，許可債權出資的英美法系國家對該制度做了詳細的規則安排來防范風險，這些規則亦可為我國法律所借鑒。曾經禁止債權出資的大陸法系國家（地區）近年來也逐漸減少約束，規定在例外情況下允許債權出資，債權出資制度以其特有的優越性被越來越多的國家所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