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中詮釋人生智慧

劉昌宇

有著“文人抒情漫畫開創者”之稱的豐子愷，不僅是一位風格獨特的畫家，而且，還是一位頗具清雅風味的散文家。他的散文平白樸實簡約淡雅，慣常于從容恬淡的講述中，清淺自如地將人生的要義和生活的哲思，明白曉暢地盡遣筆端，從而在靈魂和思想的雙重陶洗下，予人以綿長的教益和啟悟。而最新面世的隨筆集《人生求缺不求滿》（2017年11月出版），就集中代表了豐子愷的上述特色。

全書精選了《陋巷》《無常之慟》《比較》《山中避雨》《漸》《秋》等37篇豐氏散文代表作，并配有豐子愷手繪彩墨插圖。亦文亦圖，既是點綴，又是相互補充，可謂相得益彰。文是精煉之文，灑脫不羈，說佛理，道俗事，談生活，說與道的都是現實中再普通不過的物事，但經豐子愷妙筆一點撥，那些尋常物事里所蘊含的禪思哲理，便輕盈地躍然紙上。而那些適時配上的插圖，更是妙不可言，描物繪景，線條散淡，意境高遠，大量的留白設計，于無聲處讓那些文字之外的意蘊又通過書畫的形式，更為直觀地展現出來。

或許是多年從畫的經歷，讓豐子愷由書畫中的留白，觸類旁通的聯想到人生也需要留白。在他看來，人生的至高境界，不是香車寶馬，也不是美女和豪宅，這一切不過是一種物質上的需求罷了，真正的高境界，乃在于精神上的坦然與充實。而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懂得刪繁就簡，放下一些虛妄的非分之想，摒棄一些紛繁的欲望，以澄澈簡單之心去面對這個世界。恰如豐子愷在一幅畫中所表達的那樣：“心小了，世界就是小的；心變大了，世界也就大了。”

在《人生求缺不求滿》中，豐子愷不光通過圖畫去精準地表達他對人生要義的理解，更多的時候，他還喜歡用講故事的方式去闡釋自己的人生追求。比如在談到好比較時，他就設身處地的以自己的親身經歷作為話題，層層遞進中詮釋出“比較太多就會失去人生樂趣”的思想，讓人耳目一新。他舉了個朋友的兒子與他們一起坐車的例子，進站時小家伙被檢票員攔住要補票，后經豐子愷和友人好說歹說，才被勉強放行。上車和下車后，小家伙與豐子愷同座同行，檢票員卻一次也沒有要求朋友兒子補票。就在友人和豐子愷大惑不解之時，小家伙一語道出了天機：父親個頭矮且瘦，襯托著兒子必然個頭就“大”了，豈有不補票之理？而豐子愷個頭中等，與之走在一起，無形中就顯得“小”了，所以，不補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通過這一系列小故事，豐子愷風趣而又雋永地提醒我們：“人世間一切的滿足都由于‘比較而來，一切的不滿足也都由‘比較而生。”適可而止，不貪不癡，不爭不搶，在喧囂的大千世界獨享生命的自在與清明，才是人生求缺不求滿的題中之義，因為“科學的企圖，藝術的理想，文明的要求，人生的欲望，在世間絕沒有完全實現的地方。”

《人生求缺不求滿》在布道極簡人生理念的同時，也將一個純樸淡泊的豐子愷多維度地展現給世人。就像第五章中《湖畔夜飲》里記敘的那樣，從豐子愷與友人喝酒爭著付錢，到友人第二天帶雙倍的酒錢還賬，再到一眾朋友灑脫地暢飲，清淺的文字里，無不流露出“用簡單的心境，去看待復雜人生”的超然。這實則也闡釋了這樣一個道理———用善良和慈愛去看待這個世界，世界回饋給人的也必然是溫情滿滿。故而，對人也好，對世界也罷，不必責備求全，多一點包容和海涵，人生就會變得更加圓潤和豐滿。

人生是一場永無坦途的長旅，只有多一點體悟和修為，參透生命中的各項要義，才能在寧靜祥和中，不忘初心，使得前行的腳步邁得更加順暢安然，并真真切切地活出一個真我的風采。從這個層面上說，《人生求缺不求滿》以它的清新淡雅，詮釋的卻是豐沛充盈的人生大智慧，以它為鑒，我們的人生定會變得從容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