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

王菊英

英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從前一倒在床上就不知道醒的她，這些天總是失眠。按理說，她應該可以好好地睡個覺的：前兩天哥哥來電話，說廠里缺人手，要她辭掉工資不高的教書工作，去廠里幫忙。一聽說可以不用教書了，英子心里那根緊繃的弦一下子就松了，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輕松。

雖然只教了5年書，但英子感覺像教了50年一樣。最初的夢想隨著時間慢慢淡化了。誰要是再提起師范時她最喜歡的那句“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她定會搖頭報以難言一笑：太辛苦了！真的太辛苦了！今年暑假帶著侄女去買衣服時，老板的話讓英子記憶猶新：嫂子，你女兒真漂亮。英子不知道是怎樣拉著侄女逃離“現場”的。

晚上回到家，她氣都沒喘勻，就起草了辭職申請，準備交給校長。沒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了哥哥的電話，她想都沒想，就滿口答應了。那一刻，英子覺得自己一下子年輕了10歲。

過了幾天，哥哥的電話又來了。“哥，我還有一些事沒處理完，再等幾天吧！”其實也沒什么具體事，東西都清理好了，包一提就可以走了，可英子總覺得心里堵得慌。一整天，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晚上，她瞪著眼，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誰呀？”英子有點煩躁地問。

“是我們，王老師！”英子聽出來了，是今年剛畢業的學生。

十幾個男生女生一下子擠滿了英子的小屋。“都這么晚了，你們這群小鬼還往外跑，又讓爸媽擔心了吧？”一見到學生，英子心里終于舒暢了。這些天，英子一直壓抑著自己不去想他們，一想到再也見不到他們，她的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樣。

“王老師，我們要上高中了，同學們商量好，讓我們做代表來看看您，向您表示感謝，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您！”

打開禮品盒，是一個漂亮的星形發卡，是英子最喜歡的藍色。英子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英子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個勁地和學生們說笑……此刻，她感到幸福無比。

夜深了，學生不舍地向英子告別。臨出門，李江把一個白色的信封塞到她手里：“老師，這是我們給您寫的信！”

燈下，英子展開了信紙。

王老師：

您的胸懷像天空一樣高遠，您的恩情像大山一樣深重！老師，請接受我們最誠摯的祝福！

老師，您曾用紅色的粉筆教我們開創，用優美動聽的歌聲給予我們山峰和海洋。

祝福您，歲歲愉快，年年如意。

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有師恩無盡處。

人生旅途上，您為我們點燃了希望的光芒。謝謝您！老師，愿您永遠年輕、健康、幸福。

……

看完信，英子的淚水早已成河。

從踏上講臺起，她就沒給自己設定太大的目標，只是時刻提醒自己：做一個讓學生喜歡的老師。5年來，她日復一日做的都是老師應該做的事，她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可同學們那些真誠炙熱的話語，讓她激動得難以自已。

辭職信在英子手里被撕成了碎片。

當英子醒來，窗外正下著小雨，被雨水洗刷過的樹葉，是那么亮，那么綠。

（作者單位：湖北省洪湖市實驗小學）

責任編輯 何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