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旭初
讀完一位高中生的《教育小議》,伴隨著我的是難過與沉思(文章附后)。其實,類似學生文中所說的那位老師的做法,絕非個例,至今仍有老師動輒挖苦學生,或當眾羞辱學生,或厲聲訓斥學生,或變相體罰學生,這都是不能容忍的。
近些年來,很多老師認真學習教育理論,不斷改進教育方法,既教書更育人,取得了不少令人鼓舞的新成果。但同時我們也要看到,仍有不少學校只注重辦學規模的擴大、教學設施的改善、學校名次的排序,卻忽視了教師素養的提高、學生品德的培養和教育實踐的反思,有時竟不知教育為何物。
教育是什么?真懂教育的人不用翻書本、引名言,他會響亮地回答:立德樹人。立什么德?為人處世之美德。樹什么人?對社會有用之人。核心是什么?愛,用真誠的愛去滿足學生健康成長的各種需求。
愛,不是抽象的,它需要通過各種行為細節去尊重學生、關心學生、引導學生。尊重,就是把每個學生當人看,而不是當成物件。學生在文中提到的那位老師,就沒有把學生當人看待。她的做法是反人性、反教育的,是應該受到譴責的。
不過,我同時必須指出,現在極少數野蠻學生侮辱甚至毆打教師的事時有發生,這也是不能容忍的。教師的人格也必須得到尊重,對有暴力傾向的學生應該給予必要而合理的懲戒。這是另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但不是本文重點,故不作展開。
學生有時難免犯點錯誤,犯錯不可怕,改了就好。老師的責任,應該用愛的方式去加以引導,讓學生在誠心汲取教訓中養成良好習慣,在這方面,老師要有足夠的耐心,要以自身的涵養給學生愛的溫暖。
作者對基礎教育的質疑與憂思,反映了當下相當一部分人對教育弊端的不滿。在對同班同學的冷漠深感遺憾之余,作者表達了對“人格塑造”的熱切期盼,希望每個受教育的人都能“挺直了脊梁”,而決不從屬于“權威”。這就向每一位老師提出了一個沉重而必須回答的問題:如何培養有獨立人格的人?
要回答好這個問題,每位老師就必須把對學生的尊重放在首位,讓一切類似文中那位老師的做法永遠成為過去,就必須做到時時目中有“人”,處處心中有“人”,以育人為神圣天職,使自己和學生最終都成為“大寫的人”。我們要用充滿人性的教育,使學生綻放獨立人格的美麗之花。這需要每一位老師嚴于律己,長期修煉。
面對高高飄揚的的教育旗幟上那個“人”字,我們任重而道遠。
【附】教育小議
我今年就讀高二,若從小學一年級開始計算起的話,我已經接受了十一年的教育。有人說:“教育就是人把學校教的知識忘得一干二凈后留下的東西。”按照這個思路,我發現自己的學習生涯前幾年幾乎是空空如也。
只有一件事,我至今仍然記得。小學四年級時我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輕的英語老師,一天她布置我們中午完成一份試卷,試卷量很少,在我看來也很簡單,因此我并不著急完成它。那天我正好買到了新一期的《讀者》,有一篇文章我看了個開頭,迫不及待地想將它看完,便決定先一飽眼福,再去寫試卷。誰知正在我看得出神時,班主任來“視察”了。當我被她的怒喝聲驚動時,一下出了一聲冷汗。她質問我試卷有沒有寫完,我回答沒有。她又問我沒寫完為什么不寫,我哪里敢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只好閉口不答。她讓我到講臺罰站,順便寫完試卷,我就拿著紙筆上講臺了。哪知剛把試卷攤到講臺上,她就說了一句讓我至今感到非常有趣的話:“講臺是你家的嗎?誰準你用了?”
我開始不知道她用意為何,就“聽話”地將試卷從講臺上拿起,靠在黑板上寫,但她隨即又說“黑板是你家的嗎?”我就又把試卷拿起來,換個地方,她又不滿意。如此重復幾次,我終于明白她哪里是對我選的地方不滿意,純粹是想刁難我而已。但我毫無辦法,只好蹲在地上,將試卷枕在自己腿上,勉強可以落筆。
從這件事中,我并沒有感到自己受到什么教育。但是,我從中看到了理想教育的反面例子。老師處于絕對優勢,學生處于絕對弱勢,老師對學生的過度控制造成了精神麻木和怯懦。那天從我開始被老師抓到,到走下講臺,我一共站了一個半小時,蹲著寫試卷寫了二十分鐘。在此期間,沒有人對這種行為的不合理性公開提出異議,只有一個人借了我一本厚厚的課外書用來墊試卷,班主任在教室里的時候所有人都把我當作空氣。我不是批判自己的同學,我好奇的是,班主任在教室里擁有的絕對權威,算不算反映了社會上某種權威心理?權威說的都對,那普通人自己的思考在哪里?言聽計從,逆來順受,這樣的人,還能夠挺直了脊梁嗎?
回到開頭,我認為,“學校教授的知識以外的東西”指的就是教育對學生人格的塑造。內在的修養和品格,不是靠課上教的知識培養的,而是老師在潛移默化中教給學生的。魯迅先生希望中國的青年都能“向上走,有一份熱,發一份光”,成為“中國的脊梁”。現在的學校教育是否能勝任培養這樣的青年的重任,最起碼在基礎教育階段,我覺得還未可知。我甚至有時會懷疑,當我們這代“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離開學校后,我們記住的“教育”能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