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春花
摘 要: 公民身份是一個古老的概念,從古希臘至今公民身份經歷了歷史和國別的演變,大致可分為古典共和主義公民身份和自由主義公民身份兩種范式。現代公民身份由于各國政治、經濟、文化等各種影響因子的不同組合,學者從不同的研究視角對公民身份給出了自己的解讀,其中也經歷著不同的批判和反思。總體來看,現代公民身份是歐洲政治經濟文化共同作用的產物,其中微觀視角的文化因素不容忽視。我國受封建等級統治歷史影響,公民社會萌芽較晚,梳理公民身份的歷史演變對我國公民社會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和啟示價值。
關鍵詞: 公民身份; 自由主義; 共和主義; 條件
中圖分類號: D032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1671-2153(2018)01-0062-05
在西方政治思想史上,公民身份是一個長久不衰的中心話題。從實質上看,公民身份探討個人與共同體之間的關系,這一關系在不同思想家的視域下存在不同的解讀。從古希臘至現代社會,在思想史上形成了古典共和主義公民身份和自由主義公民身份兩種范式。前者強調個體對共同體的情感認同和依附,后者強調個人價值,主張追逐個人權利,國家應該保障個人利益的實現。從古典共和式到現代自由主義公民身份的轉變,與歐洲政治經濟文化背景不可分割。考察公民身份的歷史演變,對推動我國公民身份的實踐進程,建構更加民主和諧的共同體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從概念上分析,公民身份包括兩個詞:公民和身份。身份一詞在英文中有兩個單詞可以表示:status和identity。status表示身份時含義與position相似,指“個體在社會結構或社會組織中所扮演的角色或占據的位置”[1]19,identity表示身份時指界定某人與他人不同的區別所在,例如身份證可以區別本國人與他國人。亨廷頓認為identity是自我意識的產物,是個體或群體對自我區別于他者特質的認識。關于identity,他補充了幾點:個人和群體都有identity;identity是建構性的觀念;個人或群體有多重身份;identity是在與他人交往時漸漸形成的對自我的認知;并且Identities是會變化的,它的重要性和適用性也是隨情況而定的。[2]17-19
身份在漢語界中有兩層意思,一是指個體在社會關系中扮演的角色,表明他是什么樣的人。二是表示受人尊敬的地位。我們一般說“他是個很有身份的人”表明他高于普通人的地位,這種地位可以由封建時期的階級等級、經濟基礎、社會結構等因素所致,在當代社會,受人尊敬的身份可能更多由后天努力的個人能力而得,例如才藝、智慧等主觀性因素,即這種身份由不平等走向平等,實現梅因在《古代法》中所說的“從身份向契約”的轉變。
從國家賦予的形式上來說,公民是一個法律概念,指具有一國國籍,并根據該國法律規定享有權利和承擔義務的主體。從實質上來說,公民在西方歷史傳統中更多是一個政治概念,強調其對共同體的責任和義務,突出參與性、主體性。在《何謂公民身份》中,譯者論述了個體、公民和政治的關系,根據啟蒙運動思想家們同意的政治原則,政治就是實現個體目的的公民活動,公民從事政治活動的目的在于實現個人利益。公民是個體和政治之間的身份中介,政治對個體的保護程度取決于公民對政治的參與程度。[3]1
公民身份概念是由citizenship翻譯而來,表明個體在國家中擁有的正式的成員資格,以及由這種正式成員身份帶來的權利義務、情感認同等。[1]20郭忠華總結了公民身份的核心要素:國籍、權利和義務、德性、行動和實踐。公民在社會中享有合法而平等的地位。有公民身份意味著共同體對個體的認可,承認個體對共同體所作出的貢獻,同時還意味著共同體給予其成員一定的自主性。這種自主性可以通過政治參與來體現,參與是判斷公民身份的一種關鍵特質,參與與否反映出公民與其他屬民之間的根本差異所在。在基思·福克斯看來,公民身份一定是一種積極的地位,不只是享有權利而且同時一定有責任和義務。[1]22-31
公民身份是西方政治文化與實踐中最為古老而源遠流長的制度之一,公民身份理論關注的主題是個體、公民、共同體三者之間的關系。在漫長的西方政治理論與實踐中,這一主題雖歷經不同時期的歷史變遷,但學術界大致認同可以分為兩種類型:共和主義公民身份和自由主義公民身份。[4]4-8
(一)共和主義公民身份
公民身份的出現一開始就帶有現實主義色彩,從古希臘、雅典到古羅馬,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宗教改革,直至現當代的公民身份在某種意義上說都蘊含各取所需的現實考量。
公民身份的制度實踐最早見于古希臘城邦政治時期,亞里士多德是經典共和主義公民身份流派的代表。后經西塞羅、馬基雅維利、盧梭等西方政治思想家的研究,公民身份制度不斷豐富和完善。古典公民身份強調公民對城邦這個共同體的義務和奉獻。斯巴達軍事主義治國方式更是使公民的責任奉獻精神顯露無遺,甚至有一種剝奪人性的尺度。在雅典,公民身份具有整體的性質,共同體高于個人,城邦的事物大于個人私事,公民意識內化于心,外化于城邦的政治活動和居民的日常生活,公民身份的實踐是全部生活的核心。柏拉圖在《法律篇》中說:“我們從孩童時期就開始在心里存有一種美德教育,這種訓練對成為一位完滿的公民產生一種強烈的渴望,公民知道如何按照正義的要求去統治和被統治”[5]32。公民意識主宰古希臘的政治和社會,使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界限模糊,亞里士多德說:“人是天生的政治動物”,人是一個政治性的存在。人之為人就應該積極參與共同體的事物,盡自己的義務,這種義務不是個人的負擔而是美德的體現。亞氏推崇擁有明智、謹慎、善于思考、積極行動等好品質的公民。
總之,古希臘雅典留給后世的是參與式的積極公民形象。這在現代西方政治中極為注重,在當代全球化的世界,隨著一系列世界性問題(例氣候變暖、環境污染、生態破壞等)的出現,也高度提倡世界公民的積極角色。
然而希臘的公民身份具有很強的排斥性,公民身份是一種特權,具有嚴格的標準。至羅馬帝國時期為方便社會秩序的管控,公民身份擴散到外邦人,公民范圍不斷擴大。但也正因為這一范圍的擴大,羅馬帝國時期的公民身份失去了自主性、政治參與性,成為社會控制的工具,只是成員資格的表征,失去了投身于政治行動的實質內容。從古希臘的政治公民身份轉移到法律地位的公民身份,雖然人數增多,公民身份的傳統實質內涵卻被漸漸遺棄,公民身份變成個體與帝國之間的一種契約形式。
到中世紀時期,自由主義公民身份進入萌蘗期。中世紀時期城市的發展為公民身份的實踐拓展了空間。雖然說中世紀是一個神學統攝一切的、黑暗的世紀,但是中世紀在西方政治文化傳統中也留下了寶貴的政治遺產:分權思想和自治傳統。中世紀也受到古希臘時期斯葛多學派主張的平等主義影響,政教二元競爭的格局反復上演,教徒一仆二主的角色使人們不相信只有唯一的權威。商品經濟的發展促使城市的產生,城市工業活動的發展也為公民身份奠定了經濟基礎;另外,城市民兵為公民義務感的培養發揮了重要作用。城市領主制的發展鍛煉了各領地集團的自治能力,同時也提升了對小團體的忠誠,這種天然式的忠誠也會對大共同體的認同有積極的促進作用。然而中世紀時期的公民身份也具有較大排斥性,既不普遍也非平等,一般限于城市各個領地的領主,帶有強烈的精英政治色彩。
隨著領土國家的增多,公民身份在世俗世界里被臣民所代替,古希臘的積極公民身份傳統被湮沒。文藝復興時期公民身份沒有被明顯提起,然而其觀念閃爍在文學家、藝術家、歷史學家的作品中,這就是人文主義。投射在政治領域,馬基雅維利賦予這種公民人文主義(公民人文主義主張個體的團結友愛、人們的忠誠與熱情、節制和堅毅,但是似乎是一種理想主義的觀念,主要體現在文學藝術作品里,現實政治生活中個體還是臣民的形象)強有力的力量。他拋棄中世紀那種基督教統治下軟弱的公民形象,主張欲望和熱血的軍事主義公民形象,他推崇行動和暴力的力量,尋求使國家強大的藝術。
宗教改革時期新教大力主張人人皆可信仰上帝,不需教皇或者教會作為中介,這些改革運動增強了人們的權利意識。新教精神提倡進取、節儉、勤勉、理性等良好的品質,為現代公民身份塑造出適合近現代資本主義經濟發展的精神氣質。[1]39馬克斯·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中也闡述了新教徒勤奮節儉向上等品質對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有著不可磨滅的精神力量。
(二)自由主義公民身份
自由主義公民身份的歷史起源是一個比較模糊的問題,學術界大致認可從古希臘一直到18世紀,是共和主義公民范式流行時期,但是隱含在現代公民身份中的崇尚個人的觀念早在文藝復興時期已有啟蒙。隨著資本主義的不斷發展,民族國家的建立,在18世紀啟蒙思想家洛克及其他思想家的契約思想影響下,自由主義公民范式流行至今。
在《公民身份與社會理論》一書中,特納從廣義的角度定義公民身份的概念:公民身份來源于實踐,通過各種社會化實踐,資源在個人與社會之間流動,人們社會化程度相應提高。這一定義包含兩個層面:理解公民身份建構的動力;與公民身份相關的社會問題討論聯系起來。這一社會成員身份的定義把概念起源拉到社會學,引出諸如公民身份與市民社會的關系問題。馬克斯·韋伯在其著作《城市》中提出公民身份概念的清晰源頭:封建作戰方式的平民化(從以財產為基礎的貴族式騎兵到城市民兵、步兵團的形成,參加軍事活動的門檻降低,使得更多的平民能夠成為城邦公民)[6]4。
社會學理論家涂爾干認為公民身份是市民社會長期團結的基礎,它甚至能夠取代宗教情感這一傳統社會的聯結紐帶。[6]5滕尼斯關于禮俗社會與法理社會的區分在某種程度上也可看作是公民身份轉化的討論。[6]6在帕森斯那里,公民身份的出現在某種意義上是現代性的發展結果,即從身份到契約的轉變,個人從根據血統、階級、情感式的認同到根據普遍主義和成功原則對社會產生普遍性忠誠。
總之,古典社會學提出了一種模糊的公民身份理論,把它看作現代化過程發展的必然結果,但是明確系統地對公民身份進行論述的是T.H.馬歇爾。馬歇爾的公民身份核心理論在于回應二戰后民主與資本主義的關系問題,如社會階級與公民權利的關系。馬歇爾的公民身份有三個組成部分:公民權利;政治權利;社會權利。[6]22
馬歇爾認為公民身份有助于包容階級沖突造成的社會分裂的影響。馬歇爾的公民身份觀帶有“英國中心主義”和進化論色彩,對于公民身份出現的原因和維持的條件沒有清楚和相對完善的說明,在其理論之后受到眾多批駁。邁克·曼把公民身份看作是統治階級的一種策略,是為了其統治合法性服務的一種意識形態,在這里,公民身份有資源交換的意味。他舉出英國、法國、德國的例子,無論是自由主義者、改革主義者、君主專制主義者、法西斯主義者還是極權主義者,都可以說追求公民身份,但都是一種自上而下的賦予式身份。[7]192-204
特納運用特殊的分析視角,根據公民身份的獲得方式是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公民身份是積極、公共的還是消極、私人的,建立了一個坐標圖,創建了四種公民身份的類型,可以解釋不同國家的公民范式:革命的法國傳統(自上而下、公共的)、消極的英國案例(自下而上、公共的)、美國自由主義(自上而下、私人的)、德國法西斯主義(自下而上、私人的)。[7]227
與共同體高于個人的共和主義公民身份傳統不同,自由主義公民身份傳統的特點是追求個人利益,個體高于國家,國家是保護個體權利的工具。
從最基礎層面來考察公民身份出現的動力,經濟、政治、文化是基本影響因素。
經濟是根本原因,近代資本主義經濟的發展帶來商業繁榮,在商品交換中,平等自由、自主選擇等一系列個人意識萌生。資本主義經濟打破了封建經濟的封閉保守狀態,使個人從家庭、血緣、地緣的狹隘關系圈中解放出來,打破了等級限制,使社會按照新的團結紐帶重新組合,即身份制社會向契約社會轉變,由團體忠誠向普遍忠誠的轉變。早期公民身份的興起離不開城市的建立,城市經濟活動頻繁增多,人們之間的聯系日益擴大和頻繁,社會關系普遍化,不再局限于家庭、氏族、種族、宗教團體,在中世紀城市,不同種族的人可以從事經濟交易活動,逐漸在社會上出現行會制度,自由民趨于利益共同組合成社團協會,以更好保障其共同經濟利益。
政治上,公民身份的要求隨著經濟活動的發展而進步。資產階級的商業活動要求維持商品非個人交換的途徑,即遵循普遍化的市場準則進行活動,因而傳統社會中個人和小團體那種狹隘的忠誠被打破。隨著資產階級在經濟上有聲有色,繼而要求在政治上發聲,要求政治參與的機會和權利。這是受啟蒙思想家契約論的思想影響,人生而平等自由,社會契約論以規約的形式在政府與人民之間建立起相互承諾,這種在政治上追求的是普遍的政治權利,這些權利對立于封建統治下以君主個人和統治階級為基礎的忠誠。普遍的忠誠是伴隨著公共領域的擴張而慢慢建立起來的,緊隨著資產階級反對封建貴族統治的斗爭,工人階級效仿資產階級也要求政治領域的權利。
另一個政治背景是民族國家的出現。民族國家要求國家邊界明晰化,建立統一的法律,統一民族利益,與傳統小而親密的城邦不同,個體在民族國家中要重新尋求自己的地位與認同,個體在龐大的共同體中以平等、獨立、自主的方式存在,個體意識在共同體中的體驗對國家認同顯得尤為重要。
思想文化濫觴可以追溯到更早,古羅馬自然法思想、斯多葛主義的平等主義、普世主義觀念、宗教改革、文藝復興和啟蒙思想家的思索結晶無不蘊含現代自由公民身份的意識火光。
斯蒂芬·卡爾伯格在《現代公民身份的文化基礎》中表明這樣一個觀點:前現代公民身份的出現有賴于公共領域的擴張,而這又離不開經濟的基礎成果:城市興起、商業貿易、工業化的發展,還有資產階級的政治斗爭等等。但是即使在公共領域中,還是有排他主義的家族、種族、宗教等小團體主義忠誠的遺留,一種適應于現代普遍忠誠的公民身份觀并未完全鞏固且制度化。雖然以上種種條件可能已具備,但他認為公民身份卻不會自動出現。有可能在資產階級登上統治階梯以后,沉湎于追求本階級利益而忘記初心:早期與封建貴族對抗時高揚的普遍的政治權利和公民權利追求。資產階級當初厭棄的小團體忠誠如今被他們這個小團體取代,小團體的排他主義換上了資產階級的主人。[6]105-111
小團體排他主義忠誠是公共領域的障礙,亞洲國家之所以沒有發展真正意義上的城市,是因為城市被王權管控,傳統的家族主義觀念根深蒂固,城市資本主義萌芽發展十分緩慢而且不充分,直至現代,亞洲還是有許多家族企業。這種內外集團嚴格區分的思想觀念使公民身份的承認也是極其狹隘的,即使在法律上確立了普遍的公民身份,在其實質意義上也是被排擠的(或者主體主觀上有被排擠的感覺),這非常不利于養成一種積極參與式的公民。
因此,卡爾伯格認為文化的力量是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它在現代公民身份核心要素的穩定化、制度化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在他看來,現代公民身份的基礎要素有四個:公民責任、社會信任、平等主義和世俗化個人主義的行動取向。[6]112-119他以新教為例來論證文化的力量。現代公民身份更注重公民參與決策過程中的責任和義務,新教中崇尚勤奮工作就是服務于共同體,當時的經濟活動受道德約束,新教徒通過基督教會這個載體對共同體參與進行的心理獎賞。
社會信任也可以通過教徒在商業活動中建立的成員資格審查來強化,這種在商業交易中建立的社會信任是普遍主義的、非個人化的。就平等主義而言,新教倡導人人有和上帝直接溝通的機會,不必借助教會或者教皇中介,新教教義規定所有人都要擁護上帝的法律,并且新教徒可以用上帝法律來監督世俗統治者的所作所為。新教徒不僅僅被要求抑制感官的沖動,而且還被要求駕馭世俗的罪惡,個人要靠自己努力證明是上帝的選民,積極實踐世俗化的道德行動。
古典共和公民到現代公民歷經歷史的洗禮和審視,從古希臘、羅馬至中世紀,到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再到資本主義工業化時期,公民身份在西方傳統中印下了深深的足跡。個體、公民、共同體三者之間如何形成動態平衡是現今公民理論和實踐應當關注的主題之一。回首我國漫長歷史,公民意識以及公民社會形成發展尚晚,由此我們更應反思和追問:我們需要什么樣的公民,以促進民主政治的良序發展和公民個體的價值實現呢?
(一)我國公民身份實踐發展有待提升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概括出兩種不同的公民范式:國家主導和社會主導的兩條路徑。傳統中國社會空間不明晰,國家掌控一切領域。家國天下的社會結構導致位于家國中間的社會中間組織發展不充分,社會歷史短暫。現代私人領域和國家公共領域分明,中國長期缺乏中間性團體,缺少公民自己形成的平等開放的公共空間,所以長期形成私人人格,沒有養成公共理性。在網上雖然存在公共領域,可是不理性、也不自由,存在網絡大V、網絡意見領袖壟斷輿論的情況,網民缺少獨立判斷能力、批判思維,極易被利用。公民容易跟風、非理性甚至暴動,容易變成勒龐所言的烏合之眾,壓制自由之聲(輿論的壓力,使人不敢說真話說實話)。這種非理性的公民活動與個體的公民素養缺乏息息相關,所以在現代化民主社會里,國家要加強公民教育,積極創建開放平等寬松的公共空間,培養鍛煉積極理性的參與式公民。
(二)我們需要什么樣的公民
我國由于社會制度的歷史原因,公民觀念發展滯后并且淡薄,忠君順從、自私的傳統文化心理(李澤厚語)遺留,導致現代公民主要的缺失是參與意識(私民)。我國自古以來就缺乏社會層面的公共空間,公共領域的土壤發展不足。因而,一方面,國家應該鼓勵支持社會群體建立中間性團體,比如興趣組織,行業機構……公民在次級群體中尋找歸屬感,從而提高對國家、社會的認同。
公民身份隨著歷史的發展在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要求,古羅馬時期的共和主義公民不同于現代化背景下的公民;西方環境中極力主張個人自由、權利的自由主義公民也不是現代西方國家公民觀的全貌。作為一個現代化的公民應該具備一些基本的公民素質和能力:政治認同、理性愛國、批判精神、參與意識、責任意識。
現代國家要培養民主社會的公民,既不是缺乏人身獨立性的臣民,也不是缺乏個體人格的私民。[8]200-203亞里士多德主張,公民在各自的特質中應該保留個人的知識,才能對公民身份概念的真正內核提供一種洞察力。[9]7徐賁在《統治與教育——從國民到公民》中主張民主社會的公民應有批判性思維和能力,民主社會的公民教育必須提供“反社會化”的制衡,即公民們的獨立思考和社會批判。民主社會里的公民不僅僅是參與型公民,而且還是“有正義意識的參與公民”,會進行公共性思考。[10]317-325他們對國家的認同和熱愛不是出于偶然性遺傳的歷史情感才忠于生我養我的土地;愛國主義不是一腔熱情,不是對“老大哥”(出自喬治·奧威爾《1984》,象征著統治一切的極權國家)的五體投地。
有反思意識的公民會反觀國家的政策、行為,基于普遍標準做出理性的判斷,決定是否應該服從。這其實是一種參與意識的體現,因為有對國家行為的關注才會去批判反思,在批判的背后也隱藏著深切的關懷與責任,毫無反抗地遵從是沒有責任意識與擔當的表現,正因為對一些公共政策與行動存在質疑,才有向上反饋、提出建議、而后改變的可能。以此建立的國家認同才是真實的、牢固的、由心而發的,有此認同的公民對公共政策才有更大程度的服從和執行力,社會秩序更加穩定,國家運轉更加流暢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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