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宜靜

老屋的門被我打開,吱吱呀呀地唱著不成調子的老歌。屋里的變化不大,竹床仍舊依偎在墻角,篾刀也依然牢牢地插在刀架上。竹桌表面的紅漆黯淡了許多,上面擺放著那個竹籃和那段青澀的時光。我迷迷糊糊,仿佛回到了曾經。但是誠實的蜘蛛網還是提醒了我:童年已經在年年月月中飄逝了。
但時間不能阻止我拼湊那個遙遠而又柔軟的夢。
2012年的六月,楊梅長得很好。某個細雨綿綿的夜晚,扎著麻花辮的我透過小窗,看到了山上隱隱約約的楊梅林。于是我興奮地拍著小手,對爺爺說:“楊梅酸酸甜甜饞死人啦!爺爺,明天帶我去摘楊梅!”爺爺笑吟吟地說:“好,今天我就做個小竹籃給乖外孫女摘楊梅用。”
爺爺是當地有名的竹匠,跟竹子打了五十多年交道。只見他拿起開竹刀,揮舞了幾下子,將竹子分成了一根根修長美觀的竹條。然后,就是分開每根竹條的竹青和竹黃。爺爺的手飛快地舞動起來,只見篾刀兩側分別噴瀉出翠綠和瑩黃的流蘇。之后,爺爺靈活的手指將好幾條竹青穿插在一起,好像是在織一件碧綠的毛衣。
夜越來越濃。我躺在涼快的竹床上。竹條的咝咝聲伴我入夢。
清晨,爺爺送給我一個小巧玲瓏的竹籃。它沒有繁多復雜的花紋,我卻聞到了滲透在其中的愛。一抬頭,我看見了爺爺眼里細長的紅絲,它仿佛在訴說著昨夜的辛勞。我在爺爺的耳邊輕聲問:“爺爺,您昨夜累壞了吧?”可年邁的他只是輕撫我的頭,笑瞇瞇地說:“哪兒的話,一點兒都不累?!闭f完就起身去盛飯。
吃完飯,我們就踩著軟綿綿的泥土,上山去了。楊梅林里,到處可見紅得發紫的楊梅牢牢地抓著枝頭。我來到一棵較矮的樹下,伸手去摘楊梅,無奈我實在太矮,使出吃奶的勁兒也沒能摘到一顆。爺爺被我這副模樣逗得哈哈大笑,用他有力而厚實的肩膀托起了我,讓我成功摘到鮮美可口的楊梅……
很快,小竹籃里的楊梅裝了滿滿一筐。竹籃沁人心脾的青黛色和楊梅楚楚動人的玫瑰紅巧妙地搭配在一起,紅綠相織,美不勝收。一顆楊梅放入嘴中,細細品嘗,就像是爺爺愛的味道。
那一個夏天,我就沉浸在這樣的快樂里,好想永遠也別結束。但九月還是準時來了,我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老屋,被父母送進了學堂。后來,我就被繁忙的學業拖住,很少再回那個溫馨的小屋了。時間過得那么快,爺爺走得也快,沒給我們帶來任何麻煩。只是忽然想起,眼睛還是會有一點熱。
2018年,我關上老屋的門,讓易碎的美夢完好無損地保存。
小作者的話
這是一個發生在我身上的真實的故事。為什么想寫出來?有三個原因:
1.算是對爺爺的一種懷念。
2.現在的科技發達,孩子喜歡玩電腦、手機,很少再去山野感受大自然的純真了,想呼吁一下。
3.塑料制品成本低、價格便宜,竹篾制品幾乎淘汰,想提醒人們好好珍惜舊物。
有些詞可能大家不認識,我來解釋一下。
開竹刀:也稱劈竹刀、破竹刀,上部像老鷹的嘴巴,下部和普通菜刀差不多,主要是用來劈開竹子。
篾刀:上大下小,主要用于將竹條的竹青和竹黃分開。
竹青:竹子外表面青色的皮,較脆,柔韌性高。
竹黃:竹子內表面的一層淡黃色硬皮,較硬,柔韌性較次。
在我的家鄉,以前有很多竹匠,但因為收入少大多都改行了。以前好大的一片竹林,現在都被砍了用來建房了。本來我也覺得沒什么,可當爺爺離世時,我才明白,原來,有些東西是會消失的,我們必須要好好珍惜。否則,就會陷入無窮無盡的后悔之中。所以,從現在起,我們要關愛家人,也要保護動植物,珍惜世界的每一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