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心荷
在桃花島
三月,桃樹開滿了花,心形的幼果和往年一樣,在粉紅色的寂靜中成形,然后慢慢長大。
開得肆無忌憚的桃花,像笑靨如花的女子,矗立桃枝上,
蜜蜂勤勞,它先于我知悉春天。
探望這粉紅色風聲的,還有去年在這里,靠果實養大的小鳥。
此時的桃花島,風是輕柔了一些,
可依然順著我手機上的光,落在桃花的笑容上,落在各類動植物的身體上,最后才是我的抒情,
小孩在草地,和有香味的春風對話;手上的風箏垂直上升,說云朵很白,說天空很藍,說陽光很溫暖,
許多蜜蜂從花朵上起身,它們興奮和忙碌的樣子,來自三月遭遇的柔情密碼,
我知道,它們又開始積蓄甜言蜜語了。
三月在左,可以忽略右邊的一些舊人,和舊事,
像蜜蜂,乘著輕車抵達熟路的地址,把采蜜針伸進新開的桃花,縱然近似恣睢,也將得到桃樹的原諒;
或者像放風箏的少年,抹去面靨上的倦意,從桃花島,走到稻田公園去,誦讀新的路途,再誦讀新的風景。
三月的翅膀離花朵很近,很多呼喚都帶著香味;
我呼喚的,其實就是一片仙境,譬如:三生三世十里桃林。
在稻田公園
油菜地里綴滿的心思,由綠色,變成金黃色。一些修剪成動物形狀的植株,它們與油菜花和睦相處,在稻田公園留下形態各異的表情,
我跟在一大群游客及詩人后面,拍攝那些流露在表情里的故事,啜飲金色的光陰,不露一絲慌張。
而油菜花依然肆無忌憚地開,春風落下時,花言也落下,蜜蜂的巧語,花朵們無法不回應,
男人幫女人拍掉衣服上的花瓣,女人幫男人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一些莫名被風吹來的香氣,把一段繁華,擱在三月。
一朵花用飄零成泥的形式,挪動著寂靜。我對三月的敬意,已經從花海中隱身,換裝、擺造型、做鬼臉,或摘掉頸上的圍巾,展示雪白的項頸,
更多的時候,一個叫驚蟄的節氣,讓住在泥土里的青蛙,鋪開滿滿的鬧,“在夜里鬧出的動靜,超過月光下落的聲音。”
風吹安楚,請不要在灌滿春色的仁城,忽略稻田公園的年齡,并幻想誰會讀出成長前的搖籃,讀出兒時的乳名。
我終以安邑之名,聚楚南之水。光陰落地,舊事浮起。
我聽見眾多花朵說話的聲音。
三月,很多帶有香味的好時光,靠近一些帶有香味的棱角,與我對視。吹過油菜花的風,吹亂我的長發。
擁擠的人群讓花變得深沉,太陽依舊是昨日的那一輪,依舊照著小渠流水。我不止一次來到這里,在稻香飯店中尋找舌尖上的安仁,化解饑餓的世相。
我們喝酒行令,喝掉一小段孤寂。
我牽掛的景色日漸成熟,她先把豐腴的身姿,留給永樂江,再把體香,給我們。
我們步行去神農殿,祭拜炎帝,
通往遠古的捷徑,會見到他的足跡,并拾起他丟棄在藥湖的漣漪。
神農殿
在鳳崗山,在神農殿,一個與藥材、五谷有關的神,端坐殿中,普渡從歷史塵埃中走出的靈魂。
天外的風,翻開五千年滄桑,呈現一幅遍嘗百草的畫卷。
多少祭拜的腳步,在金漆殿椽內,止于咫尺之遙,雙膝下跪,雙手合十,九十九級臺階,九十九種虔誠。
藥王走了,藥魂被香火環繞,香風漫過門檻,漫過朝拜的臺階,與木魚分享繚繞在宇宙間的福音。
從白衣庵到神農殿,新石舊土,誰在用九十九級臺階做梯?
炎帝睡了,祭臺上那杯酒卻醒著,
風霜凝成的故事,炎黃子孫至今還在默頌,拾撿掉在臺階上的日子,我寫下一首詩篇,再把古人當今人,心愿順階而上。
從炎陵到安仁,神遇見神,
一個故事接續著另一個故事。
歲月載著他的步履,踩出遠古的氣息。
香風幾縷,水溫幾度,誰對月而坐,描摹一個淚流滿面的月亮,用藥湖之水再度浣洗內心的傷痕?
繞過被祈求壓彎脊背的人群,古色古香的呼吸,注定勝于一杯祭酒。
一炷點亮的香燭,燃燒一段蘭蕙生痛的時光。
此刻,藥湖用幾圈漣漪,圈住一些即將逝去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