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年八十六了（組詩）

張華博

背 娘

娘從山上摔了下來

家鄉的土地 齊聲喊痛

七八層樓高啊

我背著娘

十幾里山路

彎的彎 斷的斷

有的

還碎了

我明天要回去上班了

我明天要回去上幾天班才來

娘喉嚨里飛出一只叮人的蚊子

你回吧

十二點 我打開水龍頭

沒有水

零晨二點 我打開水龍頭

沒有水

天剛麻麻亮 我打開水龍頭

沒有水

走時

幾個儲水的缸 一一倒滿了水

這幾天我不在

娘無論打開哪個缸

牽掛她的一顆井水一樣清亮的心

一定會在

靜靜地看一尊安詳的佛

母親倒在藤椅上睡著了

一把沾滿泥土的鋤頭

倒在母親的懷里

睡著了

屋子空蕩蕩的

一片孤零零的枯葉 在寂寞的湖心

漂啊漂

我輕輕蹲下身子

輕輕 用目光蓋住母親

時光里

一只乖巧的小狗

靜靜地趴在母親的腳邊

幫母親

一點一點 舔干舔盡

此生的疲憊 孤獨 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