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
云瑞村,遇或不遇
那坨白霧翻過院墻
韭菜抽芽的點點嫩黃,伏在幾個瓦罐泥面上
更高霞端,一頭黃牛耕著半坡山田
人間澄澈幸福,半塵半仙
通往柴門的路途有煙柳,柔和
如風中傳來婉轉方言
舊時院門前,曬軟的篾片從矮凳上滑下來
修補竹籮的人,去了深山
舉目蒼翠,低頭花飄零
門環輕扣,有時滿院犬吠,有時靜無聲
只是間歇有越墻風
只是誰,站在村口想,吾身是在哪一年……
馬擺河邊
一匹白馬走出冬天,毛色嫩綠
低頭飲水,擺尾處
流水轉彎,一條河隨了它的姓氏——
馬擺家族的歷史,反復進入我的身體
烽火狼煙,疆土和孤獨,自己是自己征戰的疆界
夕陽的獨目里,我長長的身影在延伸
一條河,一座山,從哪來,又要去哪里
不歇的風,吹動蘆葦的羽翎
出沒山林的院門、燈火、土語,均不識我
思戀或留念,顯得多余
暮色下的河面, 一彎新月茶一樣泡在淺灣
——品過,才識江湖之遠,什么如夢如煙
菌子山
落葉遍地,在時光里褪色
灌木們清瘦簡練,黑而落寞
把玩一枚小巧精致的山核桃
如解讀一個憂傷而克制的詞語
往深處去是荒城古墟
沿途的野山楂、雞嗉子樹、青木樹
更多的是啞語般的灌木,已揮霍完秋色
在綿延起伏的靜寂中
和我們保持若有若無的距離
回到撒尼人家食宿點,已近黃昏
店主三木大叔和他的女兒
在一堆黑木耳中剔除松針敗葉
它們是被他們拋棄的:牧羊人、寫生人、收山貨的人
以及我們這批在暮色里驅車離去,模糊去向和蹤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