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紋硯的吉祥寓意

瑞霖

魚紋是中華民族吉祥喜慶的傳統紋樣，已有幾千年的演變歷史。最初魚紋是我國先民崇拜的圖騰和生殖力的象征。魚類一直是人類的主要食物之一，早在原始漁獵時代，先民就把魚的形象刻劃在陶器和玉器上，在河姆渡文化遺址和半坡文化遺址出土的陶器上就有很清晰的魚紋。商周的青銅器上常有魚的紋飾。漢代畫像石中，魚紋多為鯉魚，常常和龍、鳳紋同時出現。魚在古人心目中，是一種祥瑞的標志。《史記·周本紀》上說周有鳥、魚之瑞。《太平御覽》引《風俗通》云：“伯魚之生，適用饋孔子魚者，嘉以為瑞，故名鯉，字伯魚。”秦漢以后，魚紋幾乎出現在所有的藝術品上，繪畫、銅鏡、碗、盤以及建筑構件上常有魚紋裝飾，而且形式多樣，吉祥內容越來越豐富。魚的繁殖很強，古人以魚紋來表達對家族興旺，多子多孫的期盼。隨后出現的魚紋，多為一雄一雌，在水中追逐嬉戲，表達男女之間恩愛纏綿、和諧美滿、魚水之歡的情景，更是充滿浪漫色彩的偉大創作。陰陽兩魚糾集在一起，互抱互轉，成為“中華第一圖”——太極圖。這是我國先人高度智慧的結晶，陰陽交合生萬物。正像老子所說：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古人利用諧音，使魚紋有更多吉祥寓意。魚音“余”，鯰魚的“鯰”與“年”諧音，兩條鯰魚在一起，就表示“年年有余”；鮭魚的“鮭”與“貴”諧音，鮭魚紋樣便喻意“富貴有余”。魚紋與其他圖樣相配，演繹出更多美好含義。如鯉魚的“鯉”與“利”諧音，漁翁釣得鯉魚就成了“漁翁得利”；魚與蓮相伴，就是“年年有魚”；鯉魚在龍門前躍起，預示鯉魚跳過龍門，將化為龍，表示登科進士；金魚在池塘中游動，便寓意“金玉滿堂”。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所有這些紋樣，同樣裝飾在硯臺上，寄托著文人墨客一生追究和美好期盼。下面列舉十二方帶有不同形式魚紋的硯臺，以實物佐證以上的說法。

1.魚首箕形陶硯（圖1），唐代，長10.4、寬6.5、高2.5厘米。硯前低后高，前小后大。硯額中間突出尖鋒，前有扁平開口似魚咀，兩邊突起兩鼓釘正像魚的兩個眼睛，三者構成活脫脫一魚首。魚身作硯堂，從后向前傾斜，中間光滑細膩，與前、左、右邊墻弧形銜接，沒有折線。邊側內斂，背中間鼓出，前部著地，后部安兩梯形足。硯體灰黑色，原有青釉多已剝脫，露出灰白胎，顯得古樸蒼舊。

2.三足魚紋圓石硯（圖2、3），元代，面徑10.8、高4.5厘米。圓形硯面為硯堂，光滑青黑，平展無邊框。前部雕刻一小魚，魚身下挖成硯池，前、尾以陰線刻劃。池底墨汁滲入，可見這為實用硯。邊側中間圍弦紋，下伸三梯形足，兩足之間壸門牙子紋相連，增加美感。背留鑿痕。硯以青石琢成，青灰色，堅硬細密。

3.長方魚吐蓮花祁陽石硯（圖4、5），明代，長17.5、寬12.8、厚2.4厘米。硯面圍邊框，硯堂大而方，邊起棱線，中間下凹，上有一喇叭狀黃金暈，顯得華貴艷麗。硯池長方形，頗深，池上高浮雕一大鯉魚，從右游向中間，口吐一朵蓮花。蓮花是佛教象征，吉祥清凈標志。這幅圖案寓意年年有余，吉祥如意。背平。全硯紫紅色，間露綠色，質地細膩，雕工稍粗，富民俗味。

4.荷魚紋澄泥硯（圖6、7、8），明代，長28.5、寬15.5、厚4.5厘米。一片大荷葉上托著一尾大鯉魚，魚閉口張目展尾，魚身成硯堂，中間微凹，魚身和荷葉相交低洼處成多個隨形小硯池。邊側內斂。背現荷葉脈絡，中間平，陰刻隸書“給諫公賞”“初頤園大司馬贈宋開萊藏”。兩行間陰刻楷書小字“離塵垢，伴文人。腹中書滿，同上龍門。宋開蕤”。綜觀全硯，荷、魚相映成趣，形象生動活潑，寓意和美有余；銘文字體端正俊秀，內容豐富多彩。雕工刀法粗獷有力，精致傳神，線條柔和流暢。硯色淺綠，質地堅密細潤，墨韻包漿自然，算澄泥硯中精品。“諫公”名宋澍。初彭齡字頤園。宋澍與初彭齡均為清朝乾隆朝官員、學者，亦是同鄉（山東人）好友。宋開蕤為宋澍長子，工詩文，善書畫，篆刻精妙。宋開萊為宋澍三子。可見此硯為初彭齡送于宋澍父子珍賞。宋開蕤所作銘文，從硯制荷魚形，聯想到文人要潔身自好，像蓮荷那樣出淤泥而不染，專心攻讀，滿腹詩書，期望彼此攜手出仕，共登龍門。這方硯與天津博物館存、1954年著名收藏家徐世章所獻明代“荷魚硃砂澄泥硯”相似，形、銘都一樣，只是顏色不同。天津博物館那方為朱紅色，鮮艷華麗，帶硯盒，盒面銘文曰：“澄泥荷魚研，初頤園家舊物，河間吳棠湖購得收藏。”可見這方“荷魚硃砂澄泥硯”被清末文學家書畫家吳潯源（字棠湖）先生收藏，后歸徐世章所有。看來這方流轉有序的正宗荷魚澄泥硯在天津博物館。但筆者還見過其他人也收藏有類似荷魚硯，可能在明代或清代多有仿制。

5.橢圓魚龍紋澄泥硯（圖9、10）清代，長14、寬10、厚1.8厘米。面有門字邊框，上部飾回紋，硯堂中間微凹，硯池稍寬，從后向前傾斜，落潮處突起一幅浮雕，上有一蒼龍騰云駕霧，搖頭擺尾，瞪眼揚鬃，下望一尾大鯉魚。鯉魚從洶涌的波濤中躍起，魚頭向上，與蒼龍對視，又似在對話，是否祈求轉化為龍？構圖緊湊，雕工精細，所刻魚龍，形神兼備。硯四邊側內斂，背淺背手，內平。硯色黃綠，質地堅密細潤，為鱔魚黃澄泥硯。墨汁滲入，包漿古舊。

6.隨形雙魚紋端硯（圖11、12），清代，長13.8、寬9.8、厚1.6厘米，近橢圓，面有起邊，堂、池相連，硯堂中間留下磨痕，露出青紫色；硯池大而淺。硯崗中間高浮雕兩尾鯉魚躍出水面，相對嬉戲，十分活潑可愛，魚身下面是無邊無際波浪。左邊突出一山崗，上有樹木，下有蒲草伸向水面。背平，硯雖小，但形制雅致，雕工講究。全硯青紫色，細膩有加。帶原紅木盒。

7.福如東海銘魚紋歙硯（圖13、14）清代，長23.5、寬14.5、厚3.3厘米。面圍邊框，內開長方形硯堂，起細邊，外圍溝渠，溝底刻波浪紋，通硯池。池從后向前斜淌，池內海浪濤天，漩渦翻滾，氣勢磅礴，兩尾鯉魚躍出水面。硯額祥云密布，左右角各有一只蝙蝠向中間飛翔。背淺腹收，內平，上部陰刻橫排篆文：“福如東海”，下豎向排列4行隸書，共32個字：“與道大適，不言而飲人以和；與物無忤涯，涯若千頃之波。心乎愛矣，繼華封祝三多（標點筆者加）。”銘文是頌揚祝福之詞，“福如東海”是祝賀人家福氣像東海那樣宏大。一說這一成語出自明代洪楩《清平山堂話本·花燈轎蓮女成佛》：“壽比南山，福如東海，佳期。從今后，兒孫昌盛，個個赴丹墀。”下面32個字銘文大意是講對人、對物都要通達，隨和，不抵觸，不逆反；使人感到自在，享受和樂。要繼承華州對古圣人那樣，祝愿他們多福多壽多子孫。“不言而飲人以和”，典出《莊子·則陽》，是說一言不發也能用中和大道給人以滿足。“華封祝三多”即“華封三多”，典出《莊子·天地》：“堯觀乎華。華封人曰：請祝圣人，使圣人富，使圣人壽，使圣人多男子。”蝙蝠飛出寓意福到眼前；波濤無邊，兩魚歡騰，喻志高如大海宏大，且年年有余。圖文并茂，意蘊相輔相承。此硯不但圖美、文美、字美、意美，而且硯臺也十分精美。形制規整，面、背布滿水浪紋，點綴著金星、銀星；如“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流光溢彩，美不勝收。質地細膩滋潤，是歙硯中珍品。

8.魚形池大龍池硯（圖15）清代，長30、寬21.5、厚3.5厘米。硯體碩大厚重，面開圓形硯堂，中間因長期磨墨下凹頗深，邊圍淺溝渠，上部陰刻一尾大鯉魚，頭左尾右，瞪眼展尾，活靈活現。魚不同部位開挖深淺不同，尤為醒目。魚身深挖成硯池，長2.5厘米；頭、尾稍下挖。四邊側弧狀內斂。背平，留有黃色石皮。全硯青黑，有細砂點，光照下閃白點，為福建龍池硯。

9.半月形魚游荷池端硯（圖16、17），清代，上下長11、左右寬17、厚1.5厘米。硯上邊圓弧，下邊直線，呈半月形。中間開圓形硯堂。左邊荷花荷葉亭亭玉立，一尾大鯉魚在荷花中戲游；右邊一鯉魚從水中躍出，下為翻涌的浪花，上有祥云飄浮。邊側弧狀內斂，背平。全硯造型圓滑柔和，構圖布局合適，雕刻線條流暢，魚荷形象生動。硯色青黑中露出紫紅，石質堅細，墨痕包漿交融。

10.長方雙魚紋龍池硯（圖18、19），清末，長13.8、寬9.5、厚2厘米。硯額一片祥云繞著一輪紅日，硯池隨形，左右兩邊各浮雕一尾鯉魚，向下游動，魚頭相向，體態傳神。硯堂平展，左、右、后三邊圍框。背淺腹收，內平。硯色青黑有小砂點，殘留墨痕。帶龍眼木盒。

11.長方魚吐水花龍池硯（圖20、21），民國，長12.5、寬8、厚1厘米。硯面臨邊緣起棱，外為子母扣，上部開挖出硯池，池稍深，左下角波浪中躍出一尾鯉魚，向上吐水花，似祥云飄動，直抵前邊。右上角淺浮雕三角花紋，似蝙蝠狀。硯堂中間稍凹。背平。全硯青黑色，布滿樹輪紋，有砂點，蓋已失。

12.魚形池白釉瓷硯（圖22、23、24），民國，長9.8、寬7.4、厚4厘米（含蓋）。硯面靠邊緣起邊框，后邊寬，框內前部浮雕一魚輪廓，魚身、魚尾下挖成硯池，并在魚身上刻鱗片。魚紋下為硯堂，后邊圓弧形。邊緣下陷為接上蓋子母扣。四邊側直下，中間開口，成四直角足。底上收，不平。硯上有蓋，蓋面中間突起，圍邊線，內平，陰刻行書“榮華富貴。玉堂春”，落款“德記主人誌”。除硯面、底、足及蓋里無釉，露堅細潔白胎外，其余均施白釉。釉色潔白瑩亮。硯體品相好，銘文清晰，小巧玲瓏。堂、池墨汁斑斑，為實用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