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英


〔摘要〕農業生產經營者是農村勞動力資源重要組成部分,是鄉村振興的建設主體,是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拔寨的主導力量。但農業生產經營者數據在川西北地區有喜亦有憂,喜在年齡結構優勢,憂在小學以下人口近八成的劣勢。對此,本文從農業生產經營者視角解讀川西北藏區深度貧困,界定農業生產經營者自我發展能力內涵特征,提出農業生產經營者自我發展能力提升的目標瞄準群體、選擇路徑、項目載體、性別意識以及制度資金保障建議。
〔關鍵詞〕 川西北藏區 農業生產經營者 自我發展能力
〔中圖分類號〕F323.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694(2018)03—0070—10
距離2020年全面消除農村絕對貧困還剩不到三年時間,扶貧工作整體進入啃硬骨頭、攻堅拔寨的沖刺階段。深度貧困地區則是脫貧攻堅拔寨中的硬骨頭,具有自然條件差、經濟基礎弱、貧困程度深的共同性特征。川西北藏區是全國深度貧困地區之四省藏區的四川藏區,也是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第二大藏族聚居區、農業生產經營者文化素質全省墊底地區。四川省第三次農業普查數據顯示,2016年川西北藏區農業生產經營者中有30.5%的人口沒有上過學(文盲人口),而同期全國4335萬建卡貧困人口中文盲為15%。川西北藏區農業生產經營者文盲人口占比較全國建卡貧困人口文盲人口占比高約15個百分點。普查中的農業生產經營者涵蓋在農業生產經營單位的從業者,其范圍遠大于建卡貧困戶,據此可以推測農業生產經營者中建卡貧困人口的文盲率絕對高于30%。受教育程度雖然不是衡量農業生產經營者素質的唯一指標但卻是極為重要的指標,未上過學是人口素質低下的表征指標。因而,川西北深度貧困地區的脫貧攻堅,還面臨著貧困人口受教育程度低的短板。受教育程度低的農村人口更多依賴農業生產活動,依賴自然生態資源維持生計,缺乏生計轉型的文化支撐;一旦傳統生計資源組合發生變化,一旦自然生態資源稟賦利用受限,極易陷入生計轉型貧困。而且,來自政府的補貼、社會資助以及生態崗位就業等只能讓他們保持在相對低的一種生活狀態,要實現社會流動還需要能力提升。這類深度貧困地區的扶貧,應將“五個一批”與對貧困主體的扶志扶智相結合,激發農業生產經營者的主動性和創造性,構建持續發展的內生動力。
一、四川省第三次農業普查農業生產經營者數據透露的喜與憂
2017年12月30日,四川省第三次全國農業普查辦公室與四川省統計局聯合發布了第五號公告,公告內容是2016年四川省農業生產經營人員數量和結構,全省農業生產經營者為2429.13萬人,其中男性占50.9%、女性占49.1%,35歲及以下占14.6%、55歲及以上38.1%,農業生產經營者呈現出勞動力高齡化特點。川西北生態經濟區,農業生產經營者性別結構和年齡結構均不同于全省平,農業生產經營者年齡結構相對偏年輕,女性人口占比較全省平均水平低0.8個百分點,但未上學人口占比是全省的三倍多。
川西北生態經濟區由甘孜藏族自治州和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組成,是全國重點生態功能區之一——川滇森林及生物多樣性生態功能區的核心區和若爾蓋高原濕地水源涵養區,也是全省四大連片貧困區之一。2016年,有農村常住人口141.58萬人,其中農業生產經營者68.16萬人(占農村常住人口的48.14%)。在這68.16萬農業生產經營者中,男性51.7%、女性48.3%;從年齡結構上看,35歲以上人口占39.1%、55歲以上人口占13.5%、36~54歲人口占47.5%;從受教育程度上看,未上過學人口占30.5%、小學人口占49.1%、初中人口占15.5%、高中或中專人口占3.3%、大專及以上人口占1.7%。
數據屬性可謂喜憂參半。喜的是在全省乃至于全國農業經營者普遍高齡化的背景下,川西北藏區農業經營者依然保持著年輕化結構,35歲以下人口占比接近四成(同期四川省只有14.6%,成都平原區11.4%,而川東北經濟區只有10.9%),55歲以上人口只占13.5%(全省為38.1%,川東北為44.4%)。年輕,是川西北藏區農村發展最大的優勢,年輕人接受能力強,易于接受農業生產新技術新知識新理念,也意味著蘊藏著農村勞動力轉移潛力,是區域農村發展最大的動力。憂的是農業經營者文化資本(教育資本)難以滿足鄉村振興和農村脫貧奔康的要求,難以支撐生態經濟發展和立體生態屏障構建。從數據上看,未上過學的農業生產經營人口達到30.5%(接近三分之一),小學教育程度的接近五成(49.1%),兩者合計79.6%(接近八成人口)。假設35歲及以下農業生產經營者均具有至少初中及以上水平,也只有20.5%的比例(而35歲及以下占比為39.1%,還有18.6%的35歲及以下人口為小學水平),也即36歲及以上農業生產經營者全部為沒有上過學的人口。誠然,不能以是否上學作為評判農業生產經營者人力資本的主要指標,但未上過學也就意味著基本不具備讀寫能力,其農業生產經營技能更多依靠口口相傳,對自然生態資源的依存度高。
再將川西北生態經濟區農業生產經營者進一步細分,即普查所列的規模農業生產經營戶、農業生產經營單位,數據更值得關注。本次普查所指的農業經營戶是從事農、林、牧、漁業及農林牧漁服務業的農業經營戶;規模農業經營戶指具有較大農業經營規模,以商品化經營為主的農業經營戶;農業生產經營單位,是以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為主的法人單位和未注冊單位,以及不以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為主的法人單位或未注冊單位中的農業產業活動單位。在36.89萬戶、68.16萬人中,在規模農業生產經營戶從業的為1.35萬戶、4.3萬人,農業生產經營單位0.56萬個、3.61萬人,扣除這兩類即為一般農業生產經營戶34.98萬、60.25萬人,平均每個經營戶是1.7個生產經營者。同期甘孜阿壩兩州農村戶為41.1萬戶,農業生產經營戶占農村總戶數的85%(也就是說,有85%的農戶是農業生產經營戶,加上規模以上經營戶,比例為88.2%)。農業生產經營者、規模農業生產經營從業者以及農業生產經營單位從業者的性別結構、年齡結構和文化結構,同樣存在較大差距。規模農業生產經營者具有年輕化、文化素質低、以牧業為主特點,結合規模農業生產經營戶的標準,可以確定這部分群體為川西北藏區的牧區牧民,也是全省農業生產經營從業人員中受教育水平最低、最年輕的群體。
二、川西北藏區深度貧困的農業生產經營者視角
川西北藏區是四川省面積最大的深度貧困地區。2015年有農村貧困人口23.7萬人,貧困發生率16.9%,到2017年仍有11.2萬農村貧困人口,是全省貧困發生率最高的地區,更是精準扶貧攻堅拔寨的攻堅區。這個區域具有生態資源富集、土地廣袤、自然保護區占比高、農業生產經營活動多樣等特點,是長江上游和黃河上游生態屏障的重點控制性區域,是全國五大牧區之一的川西北牧區、西南原始林的核心區域,擁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泥碳沼澤地一若爾蓋濕地,也是農村經濟發展水平偏低的深度貧困區。按照四川省第三次農業普查的定義,農業生產經營人員是指“在農業經營戶或農業經營單位中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累計30天以上的人員數(包括兼業人員)”,農業生產經營活動包括種植業、林業、牧業、漁業以及為相關服務。農業生產經營者是職業意義上的農民,是農村常住勞動力資源主要組成部分,是重點生態功能區建設的主體,更是農村振興農業發展農民富裕的依靠主體和建設主體。
1.農業生產經營者中女性群體文化水平低
女性占農業生產經營者的比重為48.3%,是農業發展農民富裕的重要力量,但川西北藏區農村女性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甘孜農村人口中有36.28%的15歲及以上人口為文盲半文盲人口,其中男性為30.48%,女性為42.37%;阿壩州農村人口中,文盲半文盲人口占15歲以上人口的比重男性為10.96%,女性為21.10%。理論上,農業生產經營者是處于勞動年齡段的人口或者剛退出勞動年齡段的低齡老人(54歲以下人口占86.6%),是農村常住人口中文化水平最高的群體,這部分群體的30.5%沒有上過學(牧區達到39.6%)。在藏區,女性不僅負責家務勞動,還承擔著較為繁重的農牧業生產活動,種地、砍柴、放牧、擠奶等,大部分都由女性從事。筆者在紅原縣、若爾蓋縣和松潘縣半農半牧區調研時,采訪過十多位年齡在27歲到64歲的女性農牧民,她們中僅有2位上過3年小學(其中1位35歲的女性自2016年起在紅原縣城麗灣酒店做客房服務員),其余全部在家做家務活、放牧、種地以及砍柴等,偶爾(節假日)去縣城逛逛。紅原縣下哈拉瑪村村書記在訪談中提到,“我們(紅原)牧區女娃兒很辛苦,我們牧區傳統就是媳婦(包括女娃子)以家務為主,擠牛奶、家務活、拾牛糞等都是女人的事,男人做這些是要被笑話的。說實話,我們這里的男娃很享福。我們(丈夫)內心其實也希望做些家務,但我們這里的傳統習慣就是男的不做家務、不擠牛奶、不撿牛糞、不編織帳篷等。我們都不做家務活,我們大多數時間都是閑著”。盡管如此,她們基本不知道在她們村實施的退牧還草、草原生態保護獎勵、天然林保護等工程,也不清楚全家耕地面積有多大、草地有多少畝、家里的林地面積有多大,但她們卻是耕地草地森林的主要利用者。
2.生態保護與生態建設所施加的生計轉型壓力
川西北藏區有3個世界自然文化遺產地、14個國家和省級風景名勝區、3個國家5A級風景名勝區、38個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甘孜州27.9%的土地、阿壩州26.4%的土地是縣級及以上自然保護區,自然保護區周邊地區是貧困高發區,自然保護區類社區貧困現象突出,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社區的傳統自然資源利用權受到嚴格限制乃至于禁止。
四川省13條生態紅線保護區區塊中,雅礱江源水源涵養紅線區、大渡河源水源涵養紅線區、黃河源水源涵養一生物多樣性保護紅線區、沙魯里山生物多樣性保護紅線區、大雪山生物多樣性一土壤保持紅線區、岷山生物多樣性保護一水源涵養紅線區等7條紅線保護區塊也在這一地區。生態環境保護是主體任務,在保護的前提下發展,自然保護區面積不斷擴大、生態保護紅線區塊的劃定以及草原生態保護獎勵制度等,都對農業生產經營者的行為形成了比較強的約束,傳統的生產方式生活方式要做出改變和調整,對受教育水平較低的農業生產經營者是挑戰。牧區從事農業生產活動的女性人口、貧困人口、年齡偏大的群體普遍是小學及以下文化,長期的生存模式是就地取材解決生計。
3.農業生產經營者受教育程度對精準扶貧項目不適應
《關于支持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的實施意見》提出構建適應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需要的支撐保障體系,扶貧攻堅中要發揮貧困地區群眾主動性創造性、激發深度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脫貧致富內生動力。川西北藏區提出了特色農業、全域旅游、生態建設等綠色產業,實施“山植樹、路種花、河變湖(濕地)”工程,構建“山頂戴帽子、山腰掙票子、山下飽肚子”立體生態格局。通過產業帶動、生態保護等,形成一個長效收入機制和發展路徑。但近三成農業生產從業者沒有上過學的教育背景使其在接受特色產業、發展項目等時存在著觀念上的認識障礙,很難放棄既有生產模式并接受新的生產技術和新品種。對藏區的實際調查也表明,藏區貧困群體普遍缺乏知識和技能,缺乏對外界的認知和交流,女性群體對身邊實施的扶貧項目、生態項目缺乏了解。貧困群體容易抱守傳統的觀念與生活方式,拒絕接受新的生產生活方式。
目前,藏區實施“藏糧于地、藏糧于技”戰略,以農田水利、土地整治、中低產田改造、高標準農田建設為主,以發展設施農業為策略,推動特色農業發展。在牧區實施現代草原畜牧業試點示范,推動標準化草地、人工飼草地、牲畜暖棚、標準化養殖小區建設、現代家庭牧場示范。這些扶貧工程對參與者都有一定的文化要求,要能接受這些發展措施、理解這些觀念,最終形成發展的動力。但文盲和小學文化比重過高的農村人口,在接受這些觀念、項目上存在一定的滯后,需要有特別的培訓支持。
4.農業生產經營者參與生態產品供給不充分
生態保護與建設是川西北藏區的重點任務,關系到生態屏障建設、關系到生態保護紅線區塊保護、關系到生態產品供給能力建設、關系到國際旅游文化目的地建設、關系到精準扶貧和精準脫貧。生態保護與建設不僅是劃出區塊進行保護問題,而是涉及到區域產業結構調整、內生動力培訓、生態資源可持續利用等,涉及到綠水青山轉變為金山銀山。生態保護與建設包括自然生態保護、森林濕地保護、森林產品的持續利用和開發、基因資源保護與利用、有害生物防治等,包括提升貧困人口從生態保護中的獲得感。但農村人口(農業生產經營者)這種文盲半文盲的人口素質,難以理解生態建設項目的具體要求、難以按照生態建設項目進行規范化管理、難以最大程度從項目中受益。從既有調查來看,能夠抓住生態建設與保護項目機遇并實現生計轉型的群體都是個人能力較強的群體;能力偏弱的群體往往無法完成生計轉型而成為脆弱的貧困群體。文化水平較低幾乎是川西北藏區貧困群體的主要表征,也是生態建設項目獲得感較低的群體。
三、川西北藏區農業生產經營者的自我發展能力
1.發展能力
能力,英文capacity,被阿瑪蒂亞.森描述為反應個人擁有實現的各種功能性組合的潛力以及擁有不同生活方式中做出抉擇的自由,潛力與自由被鎖定為可行能力的核心要素。功能性組合則是一個人認為值得去做或達到的多種多樣的事情或者狀態。能力,影響個體對各種功能性組合的選擇,決定個體能否將其擁有的稟賦資源轉變為選擇功能性組合的資本,決定個體能否抓住發展機遇。正如英國學者V.S.奈保爾在《印度:受傷的文明》中寫道“發展并不平等地涉及所有人。對于一些人來說,發展讓他們看見了一個新世界;對另一些人來說,則令他們更加受制于舊世界”。背后的邏輯之一是個體發展能力的迥異,因為個人在生活中改變事物的能力更重要。一個具有改變能力的人,更能順勢抓住機遇做出調整。而受教育程度能在一定程度上衡量能力強弱,受教育程度越高,實現各種功能性組合的潛力就越強,越能實現社會流動和自由發展。因而,教育是促進個人乃至家庭實現社會流動的最有力工具。一個長期從事農業生產勞動且生活在農村的文盲半文盲個體,其認知更多受限于所依存生產資料和居住環境,固守傳統功能性組合,一旦其生存資源組合發生變化,就會面臨諸多不適應而成為發展變遷(化)中的脆弱群體和長期貧困主體。川西北藏區的長期貧困與農業生產經營者受教育水平低難脫干系,受教育水平低影響生計策略調整和勞動力鄉城遷移。文盲半文盲人口多、文化素質低、受教育水平低、思想觀念保守等經常出現在四川藏區貧困文獻研究中。
2.自我發展能力
筆者曾將貧困人口的自我發展能力定義為“一個人運用所學知識、技能,獲取、利用社會資源,實現自身價值的能力”。這個定義稍顯片面,未能涵蓋個人內生動力,即貧困群眾首先要“心熱起來、行動起來”和要有“飛”的意識和“先飛”的行動。著名經濟學家舒爾茨曾經指出,人類的未來并不完全取決于空間、能源和耕地,而是取決于人類智慧的開發。深度貧困地區農村發展和貧困人口脫貧,更多取決于農業生產經營者內生動力和內生活力,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加大力度推進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中強調的那樣,“沒有內生動力,僅靠外部幫扶,幫扶再多,你不愿意飛,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內生動力是自我發展能力的基礎和前提,是能否飛起來的前置條件。農業生產經營者自我發展能力,是經營者應具備的想飛會飛意愿,是經營者應具備的多種功能性組合能力,是經營者主動融入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能力,是經營者適應“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總體要求的能力。它要求經營者主動融入農村一二三產業發展的能力,參與農村生態保護與建設、社區治理和適應富裕生活的能力。其中,文化素質提升是核心,具備最基本的讀寫能力是關鍵,主動融入農村發展項目是基本要求。對此,應積極培育35歲及以下不識字的群體要具有認識一些漢字和藏文的能力,要具有簽名的基本技能,還要具備適應新型居住形態(定居生活)的能力,更要具備從農民轉變為市民(城鎮人口)的社會適應能力。
3.自我發展能力提升的扶貧目標定位
自我發展能力提升是我國農村扶貧工作的重要目標。在“八七扶貧攻堅計劃”中就強調“在解決溫飽問題的同時,通過鼓勵貧困縣發展骨干企業,改變縣財政困難,增強自我發展能力”。在《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01~2010)》中強調要“依靠貧困地區自身力量,來提高貧困農戶自我積累、自我發展能力”。在《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2011~2020)》中強調“要充分發揮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的主動性和創造性,強化扶貧對象的主體地位,著力增強扶貧對象的自我發展能力”。在2015年11月29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決定》中強調“注重扶貧先扶智,增強貧困人口自我發展能力”。在《國務院關于印發“十三五”脫貧攻堅規劃的通知》(國發〔2016〕64號)中指出,要“堅持激發群眾內生動力活力。堅持群眾主體地位,保障貧困人口平等參與、平等發展權利,充分調動貧困地區廣大干部群眾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發揚自強自立精神,依靠自身努力改變貧困落后面貌,實現光榮脫貧”。2015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扶貧開發會議上講話時指出,脫貧致富終究要靠貧困群眾用自己的辛勤勞動來實現。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要重視發揮廣大基層干部群眾的首創精神,讓他們的心熱起來、行動起來,靠辛勤勞動來改變貧困落后面貌。2017年6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深度貧困地區脫貧攻堅座談會上講話指出,注重培育貧困群眾發展生產和務工經商的基本技能,注重激發貧困地區和貧困群眾脫貧致富的內在活力,注重提高貧困地區和貧困群眾自我發展能力。2018年全國扶貧工作會議強調要“注重扶貧與扶志扶智相結合,讓貧困群體想干、敢干、會干”。貧困群體首先要轉變意識,要從“要我發展”轉變為“我要發展”的“想干”,繼而是敢干、能干和會干的自我發展能力。
四、農業生產經營者自我發展能力提升路徑選擇
1.自我發展能力提升的主體分類定位
自我發展能力提升對象以正在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的群體為主。按照第三次農業普查數據,川西北藏區農業生產經營者為68.16萬人,以未上過學、小學和初中文化水平的群體為對象,合計是64.82萬人(占總數的95.1%)。在這個群體中,重點群體和關鍵群體是:未上過學和具有小學文化程度的生產經營群體,大約是54.25萬人(占農業生產經營者的79.6%);年齡在45歲及以下未上過學和具有小學文化的群體;未上過學和具有小學文化的女性群體。其中,女性群體尤其值得關注,藏區農村女性是最直接的農業生產經營者和生態建設項目的直接參與者。這部分人的文化素質、生產技能直接關系到川西北地區農村脫貧攻堅和持續發展,關系到同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以及生態屏障的加快建設。應以農業生產經營者能力提升為關鍵,破解深度貧困地區“生態貧困一經濟貧困一文化貧困一能力貧困”循環。
2.自我發展能力提升的方式選擇
學校教育是極為重要的能力提升途徑,且藏區“9+3”教育幫助了“9+3”教育主體的非農化和異地化就業。農業生產經營群體能力提升路徑很難復制“9+3”和職業技術教育,只能針對生產經營群體的實際需求分步實施。
一是以農村發展項目為載體,為貧困群體參與賦權。在農村發展項目中設計農戶自我發展能力建設子項目,讓農戶認識項目、了解項目、參與項目、監督項目。
二是以農村能人為引領,發揮農村社區能人的示范帶動和引領效應,讓社區貧困人口參與融入能人項目并在參與融入中提升自身經營能力。紅原縣下哈拉瑪村農家樂從一家發展到5、6家,就是能人示范引領的典型;松潘縣大寨鄉水草壩村,依托經幡廠而帶動大批村民進廠務工就業。
三是以農村女性為重點,設計女性能力提升項目。鑒于女性受教育水平低而教育投資的邊際回報率高于男性的特點,在農村發展項目中設計針對女性發展的項目,提升女性在項目中的參與度、獲得感,進而提升女性發展能力,有效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
四是以農業經營者需求差異為著力點,提供差異化的技能培訓支持。需求差異與經營者年齡分布相關,不同年齡段農業生產經營主體因流動性不同而需求有別。35歲以下年齡段群體外出流動可能性更高,可重點實施非農就業技能培訓;35歲以上群體(特別是女性群體),重點是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相關的培訓以及集中社區適應能力提升培訓。
五是以靈活性便捷性為原則,滿足農業經營者的多樣性需求。一方面在相對集中的村落舉辦農民夜校,以村寨能人為教員,用農民聽得懂的語言宣傳農村政策和村寨實施的工程,講解農技、普及健康知識等;另一方面可依托田間地頭,開辦農民田間學校,為農業經營者提供農牧林相關生產技術。
3.在農村發展項目中設計自我發展能力提升子項目
依托農村發展項目提升發展能力已在世界銀行相關項目中得到驗證。世界銀行第五期項目高度重視農民的能力建設,在4個分項目就有3個專門安排能力建設計劃和資金。除常規實用技術培訓、務工技能培訓外,項目將農民參與管理能力建設納入到農民能力建設的范圍。通過培訓、示范和實踐活動,提高農民在參與社區發展規劃、招投標、項目實施管理和監測等方面的能力以及農民認知社區資源和分析脆弱性的能力。相對于技術和技能培訓,參與管理能力和社區可持續發展能力建設對農村未來發展的影響可能更加深遠。在“干中學”中有助于提升參與農戶的自我發展能力。建議在川西北藏區各類農村發展項目中設計能力提升子項目并給予專項資金支持,確保農業生產經營者特別是貧困群體能力參與到項目論證、項目規劃、項目實施以及項目監督等各個環節,在參與項目中提升發展能力。
4.將社會性別意識引入農村發展項目
盡管川西北藏區農業生產經營活動女性化特征在統計數據上不顯著,女性農業生產經營者占該群體的比重并未過半,但“女勞男逸”還在邊繼續,女性參與培訓的機會卻受制于女性家庭角色定位以及女性高文盲率而偏少。以若爾蓋沙化土地治理為例,接受培訓的對象為男性牧民,但項目實施過程中的參與者為女性,女性背土、整地、種沙障植物等等。同樣的情形存在于農區以及半農半牧區。無論是女性農業生產經營者受教育水平、女性家庭角色還是從女性的脫貧主體作用,均建議在農村發展項目、農業生產經營相關培訓中增強性別意識,有針對性地為女性提供參與項目的機會,為女性提供接受培訓的機會。同時,針對女性以家庭和農牧業活動為主的特點,因地制宜地提供適合女性的培訓發展項目。
5.自我發展能力提升的制度資金保障
建議在項目規劃編制過程中,充分征求項目實施區農戶意見,確立能保障農戶充分參與的項目實施規劃,明確參與農戶比重、提供的就業崗位、跟進的培訓措施以及項目收益分成辦法等;在項目實施中,按照規劃對照檢查農戶參與情況,對農戶參與過程中出現的問題進行糾偏和修正,確保農戶的參與權利和項目收益分成。對于招投標建設工程,將解決工程區勞動力就業數量等作為投標必備條件,確保工程區當地勞動力特別是貧困勞動力的就業。借助區內企業及其產業基地,對基地及其周邊農戶開展生態種養殖培訓,提升農牧民的產業發展能力。可邀請本地能人,用老百姓理解的語言進行培訓示范,提高本地勞動力的科學種植能力。
農業生產經營者是農業農村農民“三農”問題之根本,川西北藏區脫貧攻堅的主體是農業生產經營者,脫貧攻堅的主要舉措是農業生產經營者能力提升,路徑是農業生產經營者個人稟賦和能力的全面增值,最終形成深度貧困地區精準脫貧和持續發展的良性機制。
(責任編輯 博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