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柳 夢里醒來聽流水

吳海明

早上從陜南山城小縣石泉出發，沿著秀美的漢江水蜿蜒前行，一邊飽覽環繞的綠水、含煙的遠山、蒼翠的古木，一邊去尋覓我仰慕已久的夢里水鄉——后柳鎮。猛然間，那個快要被時光遺忘的古鎮，真的就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我所渴望的一切都真切地如舊電影般在上演。它，就像一張模糊的舊照片，用對比度調整后，細節一下子就變得清晰起來，遙遠的一切似乎觸手可及。

后柳坐落在漢江南岸，是一個典型的江邊小鎮。置身其中，一種古老悠遠的感覺即刻在身邊氤氳。別看地方不大，以前可是個富庶之地，有1000多年的歷史。后柳是個水碼頭，連接著陜南和川北。此地盛產桐油，先民們沿江砌坎，修建油坊。那時的江面天天都停泊著數十艘商船，日日都飄蕩著榨油漢子們的吆喝聲，一派繁忙景象。榨好的桐油裝船順江而走，下丹江，到漢口，銷往五大洲。只是后來隨著陸路運輸的發展，后柳鎮逐漸喧囂散去，歸于平靜。

小鎮的老街并不寬闊，老屋依臨江山地而建。于是老街也因此上上下下，腳下的青石板臺階平緩舒適，街道曲曲折折，曲徑通幽，最窄處不足2米。兩旁排列的是木板拼接的商鋪，處處古色古香。小街的臨江處，是古建筑的集中區。最東角處，有幾間土墻青瓦民居，看上去少說也有百年之久了。其間有一棵大樹從房屋中間昂然而起，破瓦而出，枝葉茂密，傘蓋全房，歷經千年風雨卻傲然挺立。這房子人們稱為“屋包樹”。記得電視劇《貧嘴張大民》中，就有這么一出場景，想不到在這里真實再現，我不由多了幾分驚奇。轉過街角，有一個古舊的小院，據說這里以前的主人家姓王，上個世紀家中出了一位抗日名將叫王范堂，在臺兒莊戰役中以敢死隊隊長的身份帶領敢死隊殺入日寇群，大獲全勝，美名遠播，至今王范堂的英雄大名還留存在臺兒莊戰役紀念館內。還有一處古屋，上書標準的“中國人民銀行”字樣。這里曾是1950年中國人民銀行石泉支行在后柳最早設立的金融服務流動組舊址，那時辦理農村金融業務需走村串戶，如今雖然廢棄不用，但立在此處，還是讓人多了幾分對古鎮繁華的遐想。古街雖然再也聽不到榨油聲，再也見不到守望者，再也沒有了燭光油燈，可依然散發著古色古香的韻味。

這是個有故事的小鎮，徜徉古街，隨處都可遇見一些極具文化底蘊的人和事。在一處木板房門口，見到一位年過8旬的老太太手持水煙悠閑地吸著。看那煙槍，整個是明清時期或民國初年的古董。老太太慈眉善目，人很隨和，她一邊抽著水煙袋一邊和游客打招呼，見老人抽煙那種享受、滿足的神態，游客都不由自主拿起手上的“長槍短炮”將老人的神態定格在畫面中。老太太說，她嫁到古鎮已快70年了，兒女們都在外地工作，她和許多老人一樣，留戀著古鎮悠閑恬淡的日子，故土難舍。

小走幾步，又遇到一家原始理發店，設施簡陋，用具都是幾十年前的“原版”。理發店的女老板杜老太已經74歲了，她小時候是在四川成都學的理發，從19歲開始至今，已從事理發行業52年。在杜老太的理發店里，見不到一樣現代的理發用具，包括座椅、鏡子、剪刀，還有燙發用的火鉗等，都是最原始的那種。從大城市的時髦發廊來到這里，恍然走進了一個理發博物館。

離開后柳的路上，我一直回味著在古鎮所感受的一切，久久不能忘懷。那個郁郁蔥蔥的綠色世界，那群心性高潔的古鎮人民，那種丟卻繁華的塵世安寧，那種自足安逸的悠閑生活，不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求的世外桃源嗎？我的心醉了，我的魂在湖面上飄移，在古街里游蕩，難以忘懷這夢里醒來聽流水的隔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