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教師的尷尬

周景奎

在作家王小波《綠毛水怪》這篇小說，其中一個情節令我記憶猶深中：一個班級的學生，面對嚴厲的男老師，他們把恨放在內心，用恐懼來面對老師；面對溫和軟弱的女老師，他們放開全部頑劣的個性，把課堂變成了菜市場。在這里不談作家的本意，我只感覺他寫得特別真實，從中看到了一個很普遍存在的現象。確實，我們的孩子常常這樣，太嚴，壓抑；太松，放肆。說這個的意思，當然是從孩子的本性出發，為教育的不容易做一點解釋——農村的教育現狀令人擔憂。

從我作為學生，一直到任教了二十多年以來，教育呈現了幾個不同的時代，教育成績光明的一面不用我多說，因為我非常想借這個機會，真實地反饋一下我們農村老師現階段的尷尬，讓社會多一份對他們的理解。

尷尬一：如何衡量育人的尺度。

現在社會法律的健全，法律意識的增強，社會對教育的關注，都是文明進步的有力表現。不能否認，也不想否認，事實上存在有許多老師體罰學生的現象，甚至受到了嚴肅的處理。但我們為什么不退一步想想，是什么讓這些老師舉起了手，是什么最后促使他們犯了事后也讓他們后悔莫及的錯？

第一，社會、學校、教育部門只重視給老師施壓種種壓力，包括成績考核、管理考核、以及獎懲制度考核，卻沒有人考慮老師們心整天處于繃緊狀態。

我們天天呼吁給學生減負，其實，老師們也非常需要上級給他們減壓，更要定期為他們做心理疏導。面對壓力時，他們選擇了教育的放棄和逃避。事實上，目前這類老師所占的比例正逐年上升。

第二，現在的老師，都多多少少聽聞報紙、電視的相關報道，加上學校三令五申，輕易是不敢舉手的。當他舉起了懲罰學生的手時，往往也是在忍無可忍的情況下，是受不了內心讓學生激憤到極點的一種情感的猛力渲泄。

事實上，現在的孩子狡黠多了，我常常在上學、放學的路上聽到學生們這樣談論：“我班老師今天罵我，我也罵了他。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讓他試試，動我一下，我可以告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這話很多學生都會說，這種道理很多學生都似懂非懂。反正老師動我是犯法的。久而久之就造成了一種現象，調皮搗蛋的學生，要是加上一點歪念頭，老師的思想教育很難湊效，油鹽不進，所以就造成了說理與不聽從的沖突。矛盾大了，老師感覺師道尊嚴嚴重地不復存在了，惱羞成怒的可能性就加大了。

在這種學生與老師之間尷尬的關系，讓老師產生了無形的壓力，很難下手想辦法解決問題。小學的還好，農村初中的許多老師，尤其是女老師，她們不大敢管教學生，課堂上任他們自由放任。教育、教學成績還會好到哪兒去呢？

事實上，農村公辦學校的生源日趨減少，私立學校日趨紅火起來的原因，也許不乏其中吧？

尷尬二：農村家長素質的整體下降，教師一片茫然。

作為一名教師，一生的教育生涯要經歷幾十年。在這幾十年中，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農村的精神文明卻日趨下降。同樣可以這么認為，不同階段，精神文明的標準也同樣發生了變化。農村中，很多家長只注重賺錢，不注重孩子的教育。

現階段似乎老師的地位很高，期望他們要無私奉獻，做春蠶和蠟燭，但老師同時是活生生的人，有普通人的需要和感情，同樣也要生活，不是只會吃草就可以擠牛奶的牛。常常聽社會上的人說：老師怎么也這樣呀。聽這話我特別反感，雖然明白他們是對老師期望高，但得首先把老師當人看，把老師放在真正尊重的位置上，從真正的人的角度來看待老師。家長們也從真正尊重老師出發，社會共同營造尊師重教的氛圍，對教育才真正有益。

國家、社會一直呼吁教師不可以體罰學生，卻沒有提倡用相應的方法讓人們尊重教師。我感覺這些年來，家長、學生對老師的尊重越來越淡了。究其原因，部分家長愛子心太切，溺愛，這樣與老師起了矛盾，造成了較為惡劣的影響，讓老師很難再去管理學生和班級。

我曾經親身經歷過這樣一個事件：在我的三年級有一個平時特別淘氣的男生，由于家長的溺愛，平時孩子的學習狀況不聞不問。看到孩子上課不聽講，不認真完成作業，我的心也著急，于是多次發信息及打電話和家長溝通，家長卻不理不睬。當孩子成績下降的時候，家長就會說，老師你是怎么教的啊？……家長和老師的心理矛盾就產生了，孩子也從中受到了“啟發”，經常在老師和家長間說謊。一次因為孩子沒完成作業，怕老師批評，孩子就說謊老師打了他，于是家長就帶了四五個人深夜來到老師家吵鬧……

就因為家長不明智的舉動，當著孩子的面與老師發生沖突，結果不但導致自己的孩子無法教育，還影響了一大片學生。中國人非常信奉一種教育：父母雙方對教育孩子有分歧，切不可在孩子面前表現，一方至少要委曲求全，暫時站在另一方的立場上。否則，會縱容孩子養成壞習慣。其實，家長和老師之間，也是這樣的。確實，在這一事件中，假設家長能理智地暫時站在老師一邊，孩子的教育不會出大事的。

說實話，沒有溝通不了的事情，家長在這種糾紛中，如果再冷靜一點，做老師的共同教育者，或者退一步，和學校做好溝通，少一點教育抵觸心理。那么，孩子的思想工作一定做得輕松一點，圓滿一點，更有成效一點。

尷尬三：學校并非是老師的娘家。

老師們最為寒心的是，本來是本著一腔熱血要教育孩子，可能是工作方法不得當，引起了和家長的矛盾。在這種情況下，學校在這種時候應當充當起調解者。盡量站在一切為了教育，一切從教育出發的立場上來關心幫助老師，正確處理教師與家長的矛盾。但往往在出事情后，學校害怕承擔相應的責任，首先把老師推上無助的被動地位。事后，學校更多的還是對老師采取以能對得起家長和社會的處置，美其名“家長就是上帝……”

這一點上，老師們的娘家不但不能給他們必要的關懷，而且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這個給自己丟臉的女兒再說的做法，讓女兒傷心加上傷心。

21世紀第一個年代就要過去，新的年代即將來臨。作為一名奮斗了大半輩子的農村教師，我堅信，在新的年代里，有黨和政府更深切的關懷，農村教師的日子會更好，令其尷尬的地方和事情一定會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