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俊清
摘要:促進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馬克思主義人學的核心。把社會主要矛盾的轉變放到馬克思人學視域中去,對“以人為本”的理解會由價值層面上升到歷史科學層面。社會發展以人為本,人的發展以需要為本,需要則以“全面”為本。我國當前處在馬克思所說的“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正視這一階段,把它和社會主要矛盾的解決統一起來,從“物”的產生、“物”的布局、“物”的持續、“物”的配置、“物”的共享五個方面把握,會有更深刻的認識。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人學;人的全面發展;社會主要矛盾轉化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4-3160(2018)02-0045-07
在社會發展觀領域,“以人為本”雖然已提出多年,但在過去一定時期,把發展作為一個政績去考量時,確實一定程度上背離了“人”這一主題,陷入了以“物”為本,或者以GDP為本的抽象原則。當重回“以人為本”這一價值主題后,我們應進一步追問的是:社會發展以人為本,而人的發展又應以何為本?畢竟,“人”是一個過于復雜的哲學問題,但也是為政者必須要現實思考的問題。它也是馬克思畢生求索的問題,在由空想社會主義向科學社會主義的發展過程中,在擺脫費爾巴哈抽象地從類本質理解人向歷史唯物主義地理解人,從道德的人向社會關系的人這一轉變過程中,馬克思確立了自己關于人的歷史科學即唯物史觀。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了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發生轉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的重大論斷,還據此在實踐方略上提出了新的要求。如果把這些判斷放到馬克思的人學視域中,就會在社會歷史科學層面有一種深刻的認識。
一、馬克思關于人的發展理論(三階段論)
促進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馬克思主義人學的核心,也是貫穿馬克思主義理論始終的線索。以馬克思、恩格斯經典作家為例,馬克思在其早期作品《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首次提出人的全面發展思想,他把人的全面發展定義為:“人以一種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完整的人,最終占有自己的本質。”[1]189“人的全面發展”這一說法正式出現在1845--1846年完成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一書中。而在1848年《共產黨宣言》中的經典表述則是“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自由發展的條件”[2]。《資本論》寫作時期,是其人的發展理論的成熟時期,他從人與社會的關系出發,揭示出人的全面發展伴隨著社會發展是一個自然的歷史過程,并概括了三大社會形態中人的發展狀態,即通常說的“三階段論”。
第一階段是“人與人的依賴性”。“人的依賴關系(起初完全是自然發生的),是最初的社會形態,在這種形態下,人的生產能力只是在狹窄的范圍內和獨立的地點上發展著。”[3]52這個社會形態處于自然經濟時代,其基本特征就是:人與人以血緣、家族為紐帶形成一種天然的依賴關系;擴展開來就是以封建宗法為基礎形成一種后天的依賴關系,比如直接的統治和服從關系。這種集體關系的出現,主要是為了應對強大的自然不可抗力。由于生產力水平極低,人們只有以某種類似“命運共同體”的形式從事物質生產,才能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中存活下來。人在這一階段沒有什么發展可言,只能在“狹窄的范圍內”與自然發生著關系,并且在“獨立的地點上”與其他人發生著社會關系,這被費孝通先生稱之為“熟人社會”。
第二階段是“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是第二大形態,在這種形態下,才形成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體系。”[3]52這是以資本主義為完整和典型存在的商品經濟時代。由于通過資產階級革命實現了政治解放,所以人與人之間擺脫了人身依附關系,轉而成為平等存在。政治解放為市場經濟的發展厘清了道路,而市場經濟的發展又鞏固了政治解放的成果。市場經濟存在的政治前提是獨立主體的存在,因而處在商品兩端的主體(人)必須是平等的、自由的。而在社會運行中的表現是,人的獨立性建立在對“商品”(物)的依賴性基礎上。商品具有了一種神奇的魔力,它變成人和社會聯結的唯一支點,人的獨立性取決于該支點的牢固性。貨幣作為特殊的商品,更是人衡量自己本質對象化的重要標尺,人占有的越多越能實現自己的價值。特別是勞動力成為商品、貨幣成為資本以后更是如此。在資本市場中,人作為勞動力主體沒有自己的獨立人格,他只是成為資本增值的活工具。相反,資本自身卻擁有了人格化特征。人的秉賦要素、能力要素等只有轉化為資本才帶給人現實的獨立性。可以說,第二階段(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和第一階段(人與人的依賴性)相比,人發展的歷史性進步是毋庸置疑的。借助統一的市場規則,人從地域、身份、行業等限制中解放出來,獲得“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體系”。但辯證地看,它也使人陷入一種“物化”生存:即主客體發生顛倒,“物”成了支配人的主體,人卻成了受“物”奴役的客體,而無暇去專注于自我的進一步發展。商品社會中的金錢崇拜,以及由此衍生的權力尋租、消費主義等,都是“物化”生存的現實表現。“物化”生存既是一種生活狀態,更是一種價值觀和思維方式,作為觀念它是由現實的物質關系決定的。只有歷史條件成熟了,私有制被揚棄,異化被克服,人的發展才能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第三階段是人的全面發展。“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的社會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上的自由個性,是第三階段。”[3]52唯物史觀視域下的未來社會至少要具備三點:其一,個人全面發展是前提。馬克思認為人因勞動的異化而異化,最終也因勞動的解放而解放。勞動解放并不意味著不勞動,而是從事著自己喜歡的“勞動”,因而這個“勞動”也與通常社會分工意義下的被迫“勞動”全然不同,可以稱之為“實踐”。在馬克思看來,實踐是人的類本質,是人的本質對象化的過程,人在這一過程中體會、確證著自我的價值,體會著“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真實內涵。其二,產品經濟是基礎。建立在高度發達的生產力和豐富的社會物質財富基礎上的產品經濟,揚棄了市場經濟,真正實現了共有共享。人有充足的物質條件作后盾,不再為生存需要而消耗有限的生命,而是專注于自我實現的過程。其三,自由個性是目標。未來社會中,馬克思認為人與人的關系是“自由人的聯合體”。每個人自己就是自己的目的,它源于自身的興趣和潛能。基于共同愛好和信仰組成的共同體(聯合體),將使每個人的個性更加豐富、完滿,他因全面的需要發揮著自己全面的能力,又以全面的能力占有著自己全面的關系。
二、以人的發展理論來透視“社會主要矛盾轉化”
自十六大以來,“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被正式寫入黨的歷次代表大會的報告中,這體現了中國共產黨的價值理想,也源自于馬克思主義的價值“初心”。它和十九大提出的“中國共產黨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是內在一致的,體現了科學社會主義的理論邏輯和中國社會發展的歷史邏輯的統一。
用馬克思的人學理論來解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及其人的發展,首先要回答的就是它的階段問題。從社會形態而言,我國處在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并存的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文明形態上我們現在工業文明都沒有完全實現。依據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總體水平,我們還處在馬克思所說的人的發展的第二個階段,即“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階段。人的能力培養在今天還不能做到按興趣或潛能來實現,而主要是以市場為導向,因為人們最重要的動機依然是利益動機。依照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發展的原理,只能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只能讓個體以“物”的尺度衡量他的“獨立性”。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雖然主體部分的生產資料是公有的,但生活和消費資料卻通過市場擁有了“個人所有”的獨立外觀,其占有的豐富程度決定了人的獨立程度,即馬克思所描寫的“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全面的關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的體系”。所以,“物的依賴性”和“人的獨立性”構成了現代社會中人發展的兩極:獨立性即自由成為人發展的價值一極;依賴性即必然成為人發展的現實一極。而好的政治實踐就是能立足于這兩個維度,為人的發展不斷地提供積極的制度空間。
馬克思曾說:“問題是時代的格言,是表現時代自己內心狀態的最實際的呼聲。”[4]203而真正的“問題”總是寓于真正的“矛盾”當中。近40年來,中國的改革開放進程都是由問題“倒逼”而推動的,同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主要矛盾的轉化,深層次是人的發展需要的轉化。因為馬克思主義的社會發展觀是以人為本,而人的發展以需要為本,需要則以全面為本。人的全面需要是隨著社會發展不斷“躍遷”并被“激活”的過程,它基本遵循著西方心理學家馬斯洛提出的“生存、安全、尊重、愛、自我實現”這五個發展層次。過去幾十年,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是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而新時代將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這一判斷,其重要性正如十九大報告所言:“必須認識到,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是關系全局的歷史性變化。對黨和國家工作提出了許多新要求。我們要在繼續推動發展的基礎上,著力解決好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大力提升發展質量和效益,更好滿足人民在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日益增長的需要,更好推動人的全面發展、社會全面進步。”所以,主要矛盾的變化其實質是人民發展新的“需要”與社會發展新的“供給”之間的失衡造成的。于需要方面,升級且拓展為對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訴求;于供給方面,則是落后的社會生產力問題雖然解決了,但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卻突出了。再深入分析,不平衡是從“面”上來說的,有的(方面、地區)發展好一些,有的發展差一些;不充分是從“點”上來說的,因無法實現量的持續,故有時發展多一些,有時發展少一些。兩個社會主要矛盾相比,過去偏重于“需求側”,因為人民的物質(包括最基本的文化)生活資料是剛性需求,要滿足基本的生存需要;而今天偏重于“供給側”,追求的是提升發展的質量和效益,讓人民在選擇中感受著美好。所以“物質文化需要”同“美好生活需要”的根本區別在于:前者偏于物質后者偏于精神,前者重于數量后者重于質量,前者只能求取同一性而后者能實現差異性。
如“幸福”要傳達的意義一樣,“美好”也是一種借用模糊性語詞表達的感受,它受文化、地域、時代、社會歷史等條件的限制,只有量化才有現實意義。比如在小農經濟中,中國農民感受的“美好”就可以量化為“一畝地,兩頭牛,老婆兒子熱炕頭”。特別在國家社會層面,只有模糊性語言上升為精確性語言,價值合理性語言上升為工具合理性語言,才具有政治實踐的可能性。中國共產黨執政的第一要務是發展,它是圍繞“為人民謀幸福”這一“初心”,因時而宜,因地而宜,所形成的一套系統規范的科學體系。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例,它包含的發展前提即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發展領域即“五位一體”總體布局,發展目標即“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發展動力即“四個全面”戰略布局,發展理念即“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發展的階段任務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新征程”,發展的價值理想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發展的哲學方法論是“歷史唯物主義”。
“物的依賴性”既阻礙了人的進一步發展,容易使人陷入“物化”生存,但同時也成為商品經濟時代人發展的現實途徑。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上,習近平同志系統闡述了五大發展理念,認為它們是“十三五”乃至更長時期我國的發展思路、發展方式和發展著力點。于是,對應社會主要矛盾的兩個方面,人的“物的依賴性”與國家的“五大發展理念”之間就形成了內在的統一性。第一,“創新”解決的是“物”的產生,它離不開人“全面的能力的體系”。發展不僅為了人民,發展更依靠人民。十九大報告提出要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通過理論創新、制度創新、科技創新、文化創新等,激發創新創業活動,推動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以新產業、新業態等增加“物”的創造。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依賴于人“全面的能力的體系”的激發。唯此,到第一個一百年時,才能實現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到第二個一百年時,雖然還無法提出量化指標,但原則上能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 第二,“協調”解決的是“物”的布局,它根源于人“多方面的需求”。現實來看,我國不同地區、不同領域的生產力水平和布局很不均勻;“五位一體”的總體布局中,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生態各方長短不一;城鄉主體之間和區域主體之間的發展差距很大;等等。所以,一方面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另一方面卻是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現實。故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統籌推進“五大建設”,抓重點、補短板、強弱項。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等等。第三,“綠色”解決的是“物”的持續,它建立在“合理地調節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雖然馬克思、恩格斯所處的年代還沒有出現全球性的生態問題,但綠色發展的思想已置入他們對未來社會的想象中,“社會化的人,聯合起來的生產者,將合理地調配他們和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把它置于他們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讓它作為盲目的力量來統治自己”[5]。在十八大報告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生態指標基礎上,十九大報告又進一步強調,“必須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形成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空間格局、產業格局、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所有這些都是為了合理調配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實現可持續性。第四,“開放”解決的是“物”的配置,它依賴于“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物質交換”與“物質變換”的區別在于,前者是指人與人之間的商品交換,后者指人與自然之間的生產轉換。馬克思認為,人類歷史由民族歷史轉向世界歷史是一個偉大的進步。生產力越發展,各民族的原始封閉狀態被日益完善的生產方式、交往方式和分工消滅得越徹底,歷史越成為世界歷史。所以,大工業開創了世界歷史,人的發展伴隨著國家的發展都要順應這樣的趨勢,通過世界市場實現“普遍的社會物質交換”即資源的全球配置。正是認識到開放是必由之路,所以近40年的實踐,我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未來,更要以“一帶一路”建設為重點,形成海陸內外聯動、東西雙向互濟的開放格局。第五,“共享”解決的是“物”的分配,它要實現人“全面的關系”。在馬克思的理論中,資本主義市場經濟所實現的“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僅僅使人在理論上具備了“全面的關系”的可能性,現實中因為私有制下雇傭勞動的存在,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其實處于“異化”狀態,是一種“片面的關系”。“一個人的發展取決于和他直接和間接地進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發展。”[6]共享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通過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努力解決收入分配差距較大問題,使發展成果更公平地惠及全體人民。在自由平等中實現人“全面的關系”,進而“促進人的全面發展”。
三、“變”與“不變”所體現的歷史唯物主義方法論
根據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理解,人的全面發展包含了三個層面的關系,即人的類本質、社會本質和個體本質的內在關系。類本質是人的自由自覺的活動,也是人區別于動物的實踐活動能力;社會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個體本質就是人與人相區別的自由個性。馬克思從不把這三者孤立起來,或者把人理解為孤零零的個性,或者把人理解為脫離社會的純粹的類本質,或者把人理解為固化于一定社會結構中的關系存在。相反,馬克思總是把人放在由物質生產所決定的歷史進程中,放在一定的社會物質關系中進行考察,以社會的運動發展來說明人的發展,其中,類本質和自由個性的覺醒構成了人的能動性力量。所以,唯物史觀的出發點“是從事實際活動的人”[1]525,方法論是對他們的物質生活條件進行歷史的、辯證的考察,指出其未來發展的趨勢。一方面,這種歷史辯證法我們可以稱之為“現實的理想主義”,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辯證法在它的“合理形式上”就是“在對現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時包含對現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對現存事物的必然滅亡的理解;辯證法對每一種既成的形式都是從不斷的運動中,因而也是從它的暫時性方面去理解;辯證法不崇拜任何東西,按其本質來說,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7]22另一方面,為了避免理想對現實的無情打壓,本質對存在的殘酷剝奪,馬克思又強調“理想的現實主義”,比如他說:“共產主義對我們來說不是應當確立的狀況,不是現實應當與之相適應的理想。我們所稱為共產主義的是那種消滅現實狀況的現實的運動。這個運動的條件是由現有的前提產生的。”[7]539所以,辯證法就是“肯定的理解中包含著否定的理解”“是其所不是,不是其所是”,是理想性與現實性的統一。
矛盾是事物發展的根本動力,矛盾分析方法是唯物辯證法的實質和核心。抓住了社會主要矛盾就等于抓住了社會主要問題, 因為真正的問題“是公開的、無所顧忌的、支配一切個人的時代之聲”[4]203。十九大報告中很重要的內容就是提出了一個“變”,即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十九大報告也在“變”的基礎上提出了兩個“不變”,即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沒有改變我國社會主義所處的歷史階段,它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不變”,它是世界上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不變”。所以要牢牢把握這個基本國情,立足這個最大實際。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實際上體現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主要矛盾所呈現出來的新的階段性特征,是“質不變”過程中體現出來的“量變”。“質不變”要求我們要緊緊依托這樣一個歷史階段、世界定位,注重路線、方針、政策的連續性、穩定性,不急于求成,不跨越階段。“量變”要求我們從關系全局的歷史性變化出發,著力解決好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促進主要矛盾向更高層級轉化。所以,“變”和“不變”的統一實質就是唯物辯證法“肯定的理解中包含著否定的理解”,體現著歷史唯物主義的方法論自覺。
上升為對人發展的理解,也體現著“變”與“不變”的統一。“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自十六大開始寫入黨的報告,成為“不變”的價值理想。而每一次闡述時和它相聯系的主題卻是“變化”的。十六大把它和建設學習型社會結合在一起,提出“形成全民學習,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促進人的全面發展”,是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重要內容。十七大把它和科學發展觀結合在一起,提出“堅持以人為本,就是要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從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出發謀發展、促發展”,并在修改黨章總綱時增寫了“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這一內容。十八大把它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基本內容結合在一起,提出“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逐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十九大更是多次提到“促進人的全面發展”,特別是把它和人民的“獲得感”聯系起來,提出“深入開展脫貧攻堅,保證全體人民在共建共享發展中有更多獲得感,不斷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所以,要么是從變化的社會矛盾運動出發強調歷史性任務,要么是從不變的價值理想出發強調發展目標,二者統一于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辯證法。而且,“促進人的全面發展”作為一個動態性過程,它內含著市場經濟“以物的依賴性為基礎的人的獨立性”。一方面,通過經濟領域、生態領域的改革,讓民眾趨向于對“物”的良性“依賴”;另一方面,通過政治建設更好地維護“人的獨立性”,通過社會建設更好地保障“人的獨立性”,通過文化建設更好地引導“人的獨立性”。比如,通過反映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文化作品,培養人的市場主體性卻不致淪為利己主義,培養人的獨立人格卻不致墮為自由主義。
工業文明進程中出現人的“物化”生存狀態,影響著人的全面發展,有損于人的尊嚴。如何在發展中超越“物化生存”而走向“能力化生存”并注重自由個性的“創新能力”,是關系到馬克思主義旨趣的一個時代性課題。我們要透過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分析現實的人,這是唯物史觀的基本立場和方法。具體而言,就是個人怎樣表現自己的生活,他們自己就是怎樣的。這同他們的需要相一致,也同他們的生產相一致,“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1]520要注重在解決社會主要矛盾中促進人的發展。這是一個歷史過程,也是一個要不斷回歸馬克思的過程,特別是回歸那段經典論述:“共產主義是私有財產即人的自我異化的積極揚棄,因而是通過人并且為了人而對人的本質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向社會的(即人的)人的復歸,這種復歸是完全的、自覺的而且保存了以往發展的全部財富的。這種共產主義,作為完成了的自然主義,等于人道主義,而作為完成了的人道主義,等于自然主義,它是人和自然之間、人和人之間的矛盾的真正解決,是存在和本質、對象化和自我確證、自由和必然、個體和類之間的斗爭的真正的解決。它是歷史之謎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這種解答。”[1]185-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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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