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國時期慕容燕政權的章表箋令淺探

摘要：慕容燕時代的章表箋令兼具應用性與文學性，樸實、簡捷、明快、洗練，充分體現(xiàn)出慕容燕集團的文化成就。

關鍵詞：慕容燕 章表箋令 應用性文體

十六國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北史·文苑傳》中有如下概括：“既而中州板蕩，戎狄交侵，僭偽相屬，生靈涂炭，故文章黜焉。其能潛思于戰(zhàn)爭之間，揮翰于鋒鏑之下，亦有時而間出矣……然皆迫于倉卒，牽于戰(zhàn)陣，章奏符檄，則粲然可觀；體物緣情，則寂寥于世。非其才有優(yōu)劣，時運然也?！边@樣的評價應該說是中肯的，說明當時的文學創(chuàng)作較為落后，沒有什么突出的成就。由于當時中原戰(zhàn)亂，北方少數(shù)民族政權征戰(zhàn)殺伐不休，民不聊生，文人們紛紛避禍江南，缺乏穩(wěn)定的生活空間，無暇顧及文學創(chuàng)作，整體的文學衰落也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從現(xiàn)在保留下來的文獻可以看出，那種“體物緣情”類型的詩賦創(chuàng)作明顯缺乏，大部分是較為實用的文體，諸如“章奏符檄”之類，但由于數(shù)量較多和創(chuàng)作者的用心，也具有一定的文學性。

雖然總體上成就較低，但《北史·文苑傳》也談到“宋該、封弈、朱彤、梁讜之屬，見重于燕、秦” ?？梢姰敃r是有一定的文學家和文學創(chuàng)作的。雖然現(xiàn)在我們可以看到的文獻資料很少，但憑借這些珍貴稀少的材料，也可以對諸燕時期的文學創(chuàng)作進行探索，并獲得一個大致的輪廓。根據(jù)作品的文體特點，大致可分為文與筆兩種類型。筆以“章奏符檄”為代表，而文則以其民歌和謠諺作為代表。流傳至今的，更是文章多于詩歌，至于賦，幾乎不存?？梢姰敃r的文學特點是“筆勝于文”，究其原因，似可歸為以下幾點。

首先，當時戰(zhàn)爭頻仍，文人們大多“迫于倉促，牽于戰(zhàn)爭”，時代環(huán)境不適宜體物緣情的文學創(chuàng)作，而文章的實際應用效應則為章奏符檄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客觀環(huán)境，其時代背景無疑對當時的文學創(chuàng)作具有巨大而深刻的影響。

其次，當時的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統(tǒng)治，以儒家文化為治國之本，這樣就把文人的人生價值與儒家價值觀相統(tǒng)一起來，使文人把自己的生命意義與國家利益結合起來，創(chuàng)作熱情都投入到政治生活中，即創(chuàng)作的目的更主要的是為了實用和功利，迎合統(tǒng)治者的需要，以經(jīng)世致用為創(chuàng)作原則。其價值取向也就決定了其表現(xiàn)形式，使當時文人的觀念重筆輕文，最終使應用文體大行其道。

再次，當時的許多文人投入諸燕相對弱勢的文化環(huán)境中，采用比較實用的應用文體更能為鮮卑統(tǒng)治者接受。

這些作品基本上都為《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收錄，均為諸燕慕容氏集團高層的文章，可見其統(tǒng)治者大都有較高的文學修養(yǎng)，其中錄入慕容氏皇族計十四人，將北燕二馮（馮跋、馮素弗）列入大臣，則其他大臣計十七人。

這些箋令書表按其內(nèi)容大致可分以下幾類：

1.有關于與其他政權合戰(zhàn)的：慕容皝的《上言征慕容仁》，皇甫真的《上書請征呂護》《上書請防秦》，慕容翰的《上言宜討素連木津》，慕容垂的《上書請伐》，慕容鐘的《傳檄青州諸郡討辟閭渾》，韓范的《上書言伐桓立》，慕容德有《上慕容暐疏請圖關右》等。

2.有陳時政的：封裕的《諫慕容皝》，申紹的《上書陳時務》，韓卓的《上疏正戶籍》，段暉的《稱藩姚興議》，張華的《稱藩姚興議》等。

3.有與其他政權之外交往來的：如慕容廆的《與陶侃箋》，慕容皝的《上晉成帝表》《與庾冰書》，慕容泓的《與苻堅書》，慕容沖的《命詹事答苻堅》，慕容垂的《上苻堅表》《報丁零及西人令》等。

4.有制定國內(nèi)制度的：慕容俊的《下書定冠冕制》，慕容盛《下令公侯贖罪不得已金帛》，申胤有的《上言定冠冕制度》，常煒的《上言祖父未葬者權宜銓選》，慕容超的《下書議復肉刑》，馮跋的《下書除前朝苛政》《下書令境內(nèi)不改葬》等。

5.有對大臣的賞罰：如慕容皝的《下令賜封裕》《下令罪宋該》，慕容俊的《手令敕常煒》等。

6.有訓誡文性質的：如鞠彭的《戒子殷書》，明岌的《將死戒其子》。

7.有關于宗教、教育的：慕容垂的《與僧朗書》，馮跋的《下書建太學》。

這些書表箋令等文體因其實用性得以在諸燕政權中發(fā)揮主要作用，并且較易保留。它們也常常寫得較有文采，文字雖不多，卻因這些應用文體多切實就事，針砭時政，分析細膩，體察入微，又兼用排偶，駢散結合，引典設喻，雖行文頗具藻麗之風，但內(nèi)質充沛，論說有實，故敘事流暢而意蘊昭然，文質并茂。敘述、議論、描寫、抒情等功能兼容并蓄，與南朝的淫麗之風是迥然不同的。如慕容皝的《與庾冰書》：方今四海有倒懸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復仇之憾，寧得安枕逍遙，雅談卒歲邪！吾雖寡德，過蒙先帝列將之授，以數(shù)郡之人，尚欲并吞強虜，是以自頃迄今，交鋒接刃，一時務農(nóng)，三時用武，而猶師徒不頓，倉有余粟，敵人日畏，我境日廣，況乃王者之威，堂堂之勢，豈可同年而語哉！

語句鏗鏘，氣勢縱橫，言辭激昂。先敘庾冰之地位，歷史之經(jīng)驗，再講形勢之緊迫，人心所向往，又列出自己雖以勢小卻仍為國家“交鋒接刃”，開疆擴土的決心和作為，催促有“王者之威”者更不得逍遙卒歲，而須銳意進取。言辭暢達，層次清晰而辭氣慷慨，以致“冰見表及書甚懼，以其絕遠，非所能制，遂與何充等奏聽皝稱燕王”，充分起到了應用性文體的作用。又如慕容暐的《答慕容恪慕容評》 ：朕以不天，早傾乾覆，先帝所托，唯在二公。二公懿親碩德，勛高魯、衛(wèi)，翼贊王室，輔導朕躬，宣慈惠和，坐而待旦，虔誠夕惕，美亦至矣。故能外掃群兇，內(nèi)清九土，四海晏如，政和時洽。雖宗廟社稷之靈，抑亦公之力也。今關右有未賓之氐，江、吳有遺燼之虜，方賴謀猷，混寧六合，豈宜虛己謙沖，以違委任之重！王其割二疏獨善之小，以成公旦復袞之大。

文辭明白曉暢，整齊雅致，將慕容恪與慕容評二人顯著功勛娓娓道來，一一列陳，又敘述國家形勢，更襯出二人于國家社稷的重要性，說理層層展開，議論精當，語句參差，節(jié)奏感強，讀來富有文學風味。其文采飛揚也加強了議論時政、陳述己見的功能。其他如慕容泓的《與苻堅書》，慕容俊的《下書定冠冕制》，馮跋的《下書除前朝苛政 》等，也都文質并茂，充分體現(xiàn)出慕容燕集團的文化成就。

周建江曾評論后燕是“中原文化的全盤接受者”“文學風氣屬于建安文風的遺響，文學語言屬于秦漢之際的風采，文章程式為戰(zhàn)國縱橫家的模范。……樸實、簡捷、明快、洗練，絕無魏晉時代的華美與富麗”。這番評價較為中肯。

參考文獻：

[1]曹道衡.中古文學史論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6.

[2]曹道衡.南朝文學與北朝文學研究[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

[3]曹道衡.中古文史從稿[M].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2003.

[4]馬長壽.烏桓與鮮卑[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5]周偉洲.吐谷渾史[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

[6]趙以武.五涼文化述論[M].甘肅：甘肅人民出版社，1989.

[7]趙向群.五涼史探[M].甘肅：甘肅人民出版社，1996.

[8]周建江.北朝文學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7.

[8]金毓黼，撰.東北通史[M].北京：五十年代出版社，1981.

[9]孫進已，等編.東北古史資料叢編[M]，沈陽：遼沈書社，1989.

（作者簡介：郭鵬，男，碩士，甘肅省白銀市第一中學，中教一級，研究方向：語文教學）（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