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泓螢
獸醫的工作不僅僅是為了寵物或者家禽家畜,也是為了野生動物的健康,進而帶來人類的健康,如今人類發展正在給野生動物的生存環境帶來劇變,野生動物急切需要醫生。
今年年初我在越南一個穿山甲救護中心做了一周的志愿者,終于完成了自己的一個心愿,見到了活的穿山甲。說來有些諷刺又有些悲傷,在做野生動物貿易研究的這么長時間里,我見過成噸被沒收的穿山甲片,見過被查繳的冰凍穿山甲尸體,卻從來沒有見過活的穿山甲。在此之前我有無數設想,關于第一次見到穿山甲的情景,那時候會是什么樣的心情,該如何驚嘆或者感傷,可是在志愿工作的一周中,忙碌的工作讓我沒有一點時間去感知自己的情緒。
雖然不是最繁忙的時候,救護中心還是有四十只左右的穿山甲需要照料,每天清理他們的洞穴、準備食物、記錄健康狀況以及配合獸醫的各項檢查,從日出到日落難得有休息的時間。救護中心所有的穿山甲都是從非法野生動物貿易中解救出來的,由于長途的運輸,一部分穿山甲即使到了救護中心也難以存活下來,有幸存活下來的也都受了大大小小的傷,救護中心的職責就是幫助這些存活下來的穿山甲恢復健康,并最終放歸到自然棲息地中。當然也有一些“長期住戶”,有的是受了重傷無法在野外生存,有的是無法找到合適的自然棲息地放歸,其中就有一只中華穿山甲,因為無法放歸到中國境內的棲息地,不得不“背井離鄉”長期居住在救護中心。

救護中心的中華穿山甲 攝影 李泓螢
一周的工作中,除了穿山甲,更讓我贊嘆不已的是救護中心的一群獸醫志愿者。談起獸醫,我們大多數人心中的印象要不就是給牛、羊、雞、豬看病,要不就是給貓、狗等寵物看病的醫生,殊不知,野生動物也需要醫生。救護中心的獸醫們來自世界各地,他們在這里志愿工作的時間從三個月到兩年不等,救護中心所有的穿山甲都得依靠他們的救治和護理才得以康復并回歸野外。沒有像大城市中那樣設備齊全的診療室,但獸醫們還是在狹小的屋子里耐心地對一只只穿山甲進行檢查和治療,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更沒有作為寵物獸醫那樣的高薪,一切都是出于對野生動物的關心和志愿的精神。但即使是這樣,救護中心對獸醫的需求還是一直得不到滿足。
從前我對獸醫的了解也局限于家禽家畜和寵物醫生,但在加入現在工作的機構后,便開始對這個職業有了新的了解。這里大半的研究者都有獸醫學位,如果在寵物診所行醫會有更好的收入,但他們選擇了和其他科研工作者一起來保護野生動物的健康。由于環境的不同,很多在診所容易治愈的疾病在野外卻難以得到救治。大家所熟知的壺菌病,自20世紀末發現以來,造成了兩棲類的死亡甚至有些物種的滅絕,直到目前也沒有有效的控制方法,如今全球變暖反而加劇了病菌的傳播和存活。還有2012年在蝙蝠種群中發現的白鼻病,至今也沒有十分有效的防治措施,只能眼睜睜看著蝙蝠種群數量一直下降。還有一些導致野生動物種群大面積死亡的疾病病因尚未確定,甚至有些種群的死亡并非單一的病因造成,而是各類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然而,由于野外動物的死亡對人類很少造成直接的影響,這些工作便沒有得到太多重視,相應的投身于此項工作的獸醫也嚴重不足。
但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是,野生動物身上發生的疾病并非和人類毫無關系,獸醫的工作也不僅是在野生動物出現死亡或者疫病的時候才起作用。特別是在人類活動的足跡駛向很多動物棲息地的時候,即使是在沒有疫情出現時,持續的監測也對保護動物和人類健康至關重要。而如今在我國相關的研究領域中,獸醫研究的重點還是在于家禽家畜疾病,野生動物疾病的研究則更多的是由來自生態、病毒或者林業領域的研究者完成,大大忽略了獸醫在野外動物采樣、救護、動物福利方面的重要作用,與此同時也忽視了野生動物健康對家禽家畜以及人類的影響。

在一周的志愿工作中,我不斷地被這一群充滿熱情和專業的獸醫朋友所啟發,在我離開的那天中午,他們依舊在臨時的治療室中耐心地麻醉一只穿山甲準備做后續的治療,那時我真希望我也是一名獸醫。在此寫下這篇文章,也希望更多的人了解,獸醫的工作不僅僅是為了寵物或者家禽家畜,也是為了野生動物的健康,進而帶來人類的健康,如今的人類發展正在給野生動物的生存環境帶來劇變,野生動物急切需要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