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一個國家的創新能力高低意味著這個國家在全球化激烈競爭中的強弱。然而我國企業普遍存在創新投入動力不足,企業尚未占據產業創新的主導地位等問題,國有企業是我國經濟重要支柱,因此在提升國家整體競爭實習、增強國家自主創新能力、建設創新型國家的實踐進程中,國有企業應充分發揮帶頭作用。
改革開放以來,為了提高國企的績效,我國進行了一系列“放權讓利”的改革,隨之出現了大量的國有企業集團,這些國有企業集團,在限制政府干預國有企業上面也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然而2001-2009年間,我國一半以上上市公司的董事長或總經理具有股東背景(鄭杲娉等,2014),表明我國高管股東背景現象廣泛存在,國有企業集團中成員公司高管在集團母公司任職的現象十分嚴重。政府部門通過母公司去控制其他的國有企業,高管成為政府官員干預國有企業的得力幫手,大大減少了政府對企業集團下游國有企業的干預成本。高管具有股東背景將有利于政府官員對企業進行行政干預,企業集團對政府干預形成的“屏障”就會失去作用。
基于國有企業集團高管股東背景的普遍性與創新的重要性,在國有企業集團視角下研究高管股東背景對公司創新能力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因此本文將以我國2006-2012年A股國有企業集團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分析國有企業集團中高管股東背景對創新的影響,得出結論并提出相關建議以促進國有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另外本文也將對相關領域的研究進行補充。
(一)企業集團代理問題
西方傳統的委托代理理論主要由Jensen和Meckling (1976)等人提出。由于所有者與經營者的目標效用函數存在差異,經營者可能為了滿足自己利益而做出損害股東利益的事情,從而導致代理成本的產生。
針對我國企業高度集權的情況,許多學者提出了第二類代理問題。由于股權高度集中,大股東有動機侵害小股東的利益不一致,并且在法律不健全的發展中國家,大股東侵占小股東利益問題相當嚴重(唐宗明和蔣位,2002;孫永祥,2002)。余明桂等(2007)實證結果表明我國控股股東和小股東代理問題十分嚴重,并且估算了這種代理成本高達13%—24%。馮根福(2004)認為英美等西方國家股權結構分散,第一類代理問題突出,而我國股權集中程度高,還應考慮大股東和小股東的代理問題,提出了上市公司的治理應基于雙重委托代理理論。
(二)政府干預
在高度集中的計劃經濟體制下,國有企業僅扮演著接受政府指令性計劃控制,進行成本核算等角色,生產效率低下。為了提高國有企業效率,相關部門對其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然而政企還是沒有完全分開,高管人員大多數由政府直接任命或官員直接擔任(Zhang,2000)。此外周黎安(2004)還指出,地方官員可能出于自身政治晉升的需要,進而對企業進行行政干預。政府官員在政策性負擔和政治晉升目標下會對企業進行行政干預,進而對企業產生影響。
(三)超額雇員
國內外較多的文獻研究了政府官員通過對國有企業施加政治壓力來解決就業問題,從而導致冗員現象。Boycko et al.(1996),Dewenter和Malatesta(2001)認為政府官員有動機使國企和私企都招納更多的員工,但政府干預私營企業的成本遠高于干預國有企業的成本,因此國有企業雇傭了更多的勞動力。曾慶生和陳信元(2006)以1999-2002年經營運作健康的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控股股東性質與企業雇員的關系,實證結果表明國有控股公司比非國有控股公司雇傭了更多的員工。薛云奎和白云霞(2008)研究2000-2005年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發現高失業區的國有企業承擔了更多的政策壓力從而導致了更多的超額雇員。
當集團成員公司高管具有股東背景時,高管將成為政府對成員公司施加行政干預的得力助手,利于政府對國有企業施加行政干預。但往往政府官員不是真正以提高企業價值為動機。企業創新往往會給企業帶來勞動生產率的提高,同樣的工作量可以由更少的員工或者更少的時間完成,因此創新一定程度上會造成企業的隱性失業。根據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政府官員為了滿足自己的尊重需要將會對企業創新不作為,以利于擴大就業。
根據雙因素理論可知,薪酬屬于保健因素。作為保健因素的工資,在超額雇員后會造成企業技術人員工資的減少,而這將會使員工產生消極懈怠的心里,不利于激勵員工進行創新活動的。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第一個假設:
假設1:國有企業集團成員公司高管具有股東背景與公司創新能力負相關
由于地方政府官員在滿足政策動機和提升自身政治地位的動機比中央政府更為強烈,周黎安(2004)指出部分地區不惜以地方產業和企業的經濟預算為代價參與地區競爭。夏立軍和方軼強(2005)使用“終極產權論”,以我國上市公司為樣本進行研究發現縣級和市級的政府控制對公司價值產生負面影響大于中央政府控制。另外,在勞動密集型企業吸納了大量的勞動力,企業創新提高勞動生產率而造成的隱性失業要強于非勞動密集型企業,因此在勞動密集型國有企業中,政府忽視企業創新以便吸納冗員的動機更強。基于此本文又提出假設2和假設3:
假設2:地方國有企業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對公司創新的負面影響顯著于中央國有企業集團。
假設3:勞動密集型國有企業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對公司創新的負面影響顯著于非勞動密集型國有企業集團。
(一)數據收集
本文選取2006至2012年滬深兩市A股類上市公司為初始樣本,借鑒Claessens et al.(2000)采用的方法,根據2006年以來上市公司年報中提供的股權控制鏈信息及其他公開媒體披露的信息,對全體上市公司的大股東(本文定義大股東為持股比例最大的股東)及這些股東的控制公司進行追溯。如果兩家或者更多上市公司中,大股東或者其控股人可以追溯到同一經濟主體,那么這些上市公司就被定義為集團成員企業。由于國有企業實際控制人缺位,故本文認為國有企業集團最終控制人則追溯到中央國資委、地方國資委和財政部等直接控制的處于股權控制鏈頂端的公司,并認為該公司是該國有企業集團的母公司。本文把最終控制人為集體、事業單位如高校,教育部等的上市公司排除,并剔除了同時被多個集團持有的樣本和金融行業上市公司之后,一共得到553家上市公司,公司年度樣本共為2717個。
對本文的面板數據進行了F檢驗和豪斯曼檢驗,排除了混合回歸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故本文將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并且本文對標準誤進行了企業層面的群聚調整,以避免常用的估計方法對標準差的低估(Petersen,2009)。為了檢驗假設1,本文構造的模型如下。為了檢驗假設2和假設3,則分別在該模型下以國有企業集團分類(Xz)和勞動密集度(Mjd1)作為分類變量。
Linnot=β0+β1Am+β2Size+β3Lev+β4Roa+β5Sales+β6Spr+β7Top1+β8H5+β9Bsize+β10Lnage+β11Mont +β12Zscq+β13Indust+β14Year+ε
(二)變量設計
1、研究變量
創新能力(Innot)。借鑒溫軍和馮根福(2012)的做法,本文將從和專利申請和R&D投入兩個維度來分別度量企業創新能力。對于申請專利,發明專利更能有效描述企業創新能力,故采用發明專利的數量Invention。由于該變量取值多含有零值,股本文對其進行加1取自然對數處理記為Innot1②研發投入與營業收入的比度量企業的R&D 投入密度,記為Innot2。Innot1和Innot2均滯后一期。
企業高管的股東背景(Am)。由于國有企業所有權的特殊性,我們將公司i的董事長或總經理同時在集團母公司單位任職時,則取1;否則,取0。
國有企業集團分類(Xz)。如果為中央國有企業集團記為1;地方國有企業集團記為0。
超額雇員(Ex-staff)。員工人數的自然對數(Staff)、單位總資產雇員人數(Staffasset)、單位銷售收入雇員人數(Staffsale)、以及單位銷售收入員工工資(Paysale)均可以表示超額雇員。
行業勞動密集度(Mjd1)。按照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頒布的 《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01)》 ,制造業按二級代碼,其他行業按一級代碼,剔除金融保險類行業,全部樣本共分為21個行業。同年同行業的單位總資產雇員人數(Staffasset)的中值,再從同年21個行業中取行業中值,大于該中值的取1,小于等于該中值取0。相應的以單位銷售收入雇員人數(Staffsale)得到的行業勞動密集度記為Mjd2,以支付給員工工資與銷售收入之比(Paysale)得到的行業勞動密集度記為Mjd3。
2、控制變量
公司財務特征變量。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盈利能力(Roa)成長性(Sales)和公司成立年限(Lnage)分別為公司總資產的自然對數、總負債和總資產的比值、利潤總額和財務費用的總和除以平均總資產、公司營業收入增長率和公司成立年限的自然對數。
公司治理變量。實際控制人持股比例(Top1)和兩權分離度(Spr)分別為實際控制人所持股份占公司總股份的比例、實際控制人公司i的所有權和控制權的差值的絕對值,H5表示前5位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平方和,董事會規模(Bsize)用董事會成員人數的自然對數表示。
知識產權保護程度(Zscq)。是一個虛擬變量,衡量上市公司注冊地的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強弱。根據樊綱等(2010)[41]編制出來的1997-2009年市場化指數中31個省市的知識產權保護程度指數來進行計算分類,2009年及以后均采用2009年的數值,大于同年所有省市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中值取1,小于等于該中值取0。
行業變量(Indust)。按照這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頒布的 《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指引(2001)》,制造業按二級代碼,其他行業按一級代碼,踢除金融保險類行業,全部樣本共分為21個行業。為了避免多重共線性,共設置20個行業虛擬變量。
時間變量(Year)。本文從研究期間為2006年到2012年,共7年。為了避免多重共線性,共設置6個年度虛擬變量。
(一)描述性統計

表1.1 描述性統計
考慮到異常值的影響,本文將對所有連續變量在2%的水平上進行Winsorize處理,以剔除異常值的影響,保證實證結果的真實可靠。
表1.1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國有企業集團成員公司創新能力普遍偏低,從研發成果維度——專利數量(invention)均值為4.642,研發投入維度——研發支出占總營業收入的比例(Rri)均值僅為0.066%。而Am的均值為0.432,說明了國有企業集團中高管具有股東背景的現象較為普遍。從上表控制變量的描述性統計中還可以看出國有企業有很高的股權集中度,Top1平均為33.45%。另外我國國有企業的Spr兩權分離度均值為5.727%,兩權分離程度不是很高。H5的均值為19.816%;資產負債率偏高,均值大于50%。國有企業集團最大的集團有控制20家上市公司之多,平均國有企業集團控制4.342家上市公司。
(二)回歸分析
1、研發成果維度和研發投入維度
Innot1是高管股東背景與發明專利回歸分析的結果即從研發成果維度上分析。Innot2是將研發支出除以總資產的比值與高管股東背景進行回歸的結果,從研發投入的維度來觀察兩者關系。見表1.2。從研發成果維度來看:模型1的F值9.59,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模型整體顯著。主變量Am的系數為-0.126,在5%的水平下顯著,表明了集團成員公司高管具有股東背景不利于公司發明專利創造。從研發投入維度來看:模型2的F值為1.30在統計上不顯著,說明模型2整體不顯著。主變量Am的系數為-0.0340,但是在統計上不顯著。表明了以研發投入衡量創新時,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和創新沒有顯著負相關關系。當以發明專利衡量企業創新時,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與公司創新呈負相關關系,支持了假設1。

表1.2 研發成果和研發投入維度對比
注:***、**和*分別表示1%、5%和10%的顯著性水平,括號中的數字為雙尾檢驗的t值,下同。
2、中央國企與地方國企
表1.3進一步分析央企和地方國企中,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對公司創新能力的影響,以Xz為分類變量,將總樣本分為央企子樣本和地方國企子樣本。在以發明專利衡量企業創新的情況下,在央企子樣本中,Am系數為-0.101,而地方國企子樣本為-0.174,且央企的Am系數并在統計上不顯著,而地方國企在5%的水平下顯著,表明了地方國企集團中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對其創新能力造成的負面影響大于央企集團。在研發投入維度來看,央企和地方國企中高管股東背景均與企業創新沒有顯著負相關關系。可見從研發成果維度來看,地方國有企業集團股東背景與公司創新能力有更為顯著的負相關關系,該結論支持了假設2。

表1.3 中央國企與地方國企對比
3、勞動密集型與非勞動密集度型
以單位總資產員工數量(staff asset)得出的行業密集度Mjd1為分類變量引入模型,Mjd1=1則為勞動密集型行業,Mjd1=0則為非勞動密集型行業,見表1.4。同樣以發明專利數量衡量企業創新能力,可以看出兩個子樣本模型F值在1%的水平下顯著,在勞動密集型行業中,國有企業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Am的系數為-0.233,并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而非勞動密集型的行業中,Am的系數為-0.0819,但是在統計上不顯著。從研發投入維度上看,非勞動密集型子樣本中,高管股東背景與創新能力在10%的水平下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然而勞動密集型和非勞動密集型兩個子樣本的F值在統計上均不顯著因此。同樣,從研發成果維度分析得出的結論支出假設3:在勞動密集型行業中,國有集團成員公司高管股東背景對創新的不利影響比非勞動密集型行業中更顯著。

表1.4 勞動密集型與非勞動密集型對比
通過利用我國2006-2012年A股上市公司數據,本文發現以發明專利衡量企業創新能力下,企業集團中成員公司的高管具有股東背景的情況下將對公司創新能力造成負面影響,這種負面影響在地方國有企業集團和勞動密集型的國有企業集團中表現的更為嚴重。
為了提高我國企業創新能力的提高,進而推動我國整體創新能力的提高,基于本文的結論提出以下幾點建議:一是股東和管理者分工,并對管理者實行激勵,促進公司創新。二是政策干預降低企業創新能力,同時實行有效監督避免發生“內部人控制”問題。三是可以適當將衡量公司創新的指標加入與政府官員相關的晉升或評價體系中,激勵政府官員對企業進行發明創造。四是要關注對企業員工尤其是研發技術人員的激勵問題,促進員工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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