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謀虛偽結婚的法律效力與法律風險

左進瑋

（430079 華中師范大學法學院 湖北 武漢）

一、引言

虛偽結婚是指一方或雙方當事人并無締結婚姻關系的真實意愿，只是采取某種特定的手段達到特定的目的，其中，雙方當事人均無結婚真意而締結的婚姻就是本文研究的通謀虛偽結婚。在司法實踐中，根據威科先行法律信息庫2001年到2017年12月初的數據顯示，虛偽結婚案件數量近年呈現逐步增加的趨勢，截至2017年12月2日，在符合虛偽結婚條件的310個案件中，通謀虛偽結婚的案件數量占比21.3%，同時還有一部分案件存在當事人雙方意見不一致的情況，即一方稱婚姻是真實的，一方稱婚姻是雙方通謀的虛偽婚姻。

從促成雙方當事人通謀虛偽結婚的因素來看，31.8%是獲得更大的動遷安置補貼利益，28.8%是落戶或者戶口轉移（包括自己和子女），25.8%是方便出國、自由通行港澳臺或移民，9.1%是購房（包括北上廣的購房資格和福利房），另外還有獲取政府補助、避稅、生育二胎、分得地基，甚至滿足父母生前愿望等因素。

表一：同謀虛偽結婚原因數量統計

從法院的判決結果來看，判決通謀虛偽結婚有效的案件占比高達95.5%，其中準予離婚的案件占比77.8%，并且部分判決書中包含損害賠償或者財產分割等判決；判決婚姻無效的案件僅有少數幾例，占比4.5%。

表二：同謀虛偽結婚判決結果

二、通謀虛偽結婚的特征和原因分析

根據司法實踐中的具體案例數據，促成雙方當事人通謀虛偽結婚的大部分因素是經濟利益，由于我國許多政策都與婚姻家庭關系有關，一些福利措施以人口數為條件，同時結婚的成本非常低，在成本與利益的權衡下，實踐中當事人不惜挺而走險投機取巧選擇通謀虛偽結婚。

三、通謀虛偽結婚的法律效力

婚姻有效要符合“形成結婚合意”的實質要件以及民政部門登記結婚的形式要件，由于通謀虛偽結婚大多經過合法的結婚登記，因此是否符合實質要件是判斷通謀虛偽結婚是否有效的關鍵。

通謀虛偽結婚當事人內心并無締結婚姻關系的真意，但是卻表示了結婚的合意，因此在判斷通謀虛偽結婚的法律效力時，我國學者分為兩大派，一派認為應當以雙方當事人的真實意思判斷婚姻的效力，即遵循意思主義，主要包括無效說、可撤銷說兩種觀點；另一派認為應當以當事人對外表示的意思來判斷，即遵循意思表示主義，認為婚姻有效。

從法院審判結果來看，我國在實踐中采有效說，認為法律效力的確認與真實目的并無直接聯系，法院難以探究雙方當事人的內心真意，同時私法領域的意思自治并非一定考察當事人內心深處的真意，而是尊重自愿對外表示的意思。

四、通謀虛偽結婚的風險

（1）目的成就率低。從通謀虛偽結婚的案件來看，當事人雙方絕大多數是為了鉆政策的漏洞謀取一定的經濟利益，但是這一目的在實踐中并不總是盡如人意的，它同時受到外部因素如各地戶口、購房、補貼、安置政策和當事人內部意思變更的風險沖擊。

（2）離婚困難。從數據來看，有22.2%的通謀虛偽結婚案件被法院駁回離婚請求。由于通謀虛偽結婚的當事人雙方是因為某種目的結合，大多當事人之間并沒有充分了解，因此在條件成就根據協議離婚或者條件不成就一方當事人提出離婚時，可能會出現另一方不同意、不配合等意外情況，造成離婚難。

（3）財產損失。盡管大多數通謀虛偽結婚案件當事人的目的是追求經濟利益，但是在實踐中當事人不僅可能達不到目的還會造成財產損失，包括訴訟費用和虛假結婚帶來的彩禮返還、共同財產、共同債務、撫養費以及婚姻中過錯方承擔損害賠償等經濟利益分割糾紛。

（4）人身傷害。在實踐中，通謀虛偽結婚的當事人之間由于沒有深入了解，雙方的婚姻關系根據法律規定又是合法有效的，因此當事人的人身安全便得不到保障。比如一方向另一方主張性權利，再比如由于一方當事人的性格、品德問題對另一方進行敲詐勒索，更甚者實施暴力，即使提起離婚，如果沒有充足的證據證明，那么也很有可能被駁回。因此通謀虛偽結婚的當事人可能將自己的人身安全置于沒有保障的灰色區域。

（5）涉及其他罪案。在通謀虛偽結婚中，部分當事人的目的是便于出境、移民等，虛偽結婚存在被查出的風險，嚴重的可能會像（2014）珠斗法民一初字第304號判決書中的當事人，涉及到偷越邊境罪等其他罪案，帶來難以彌補的損失。

（6）破壞原有婚姻家庭關系。存在虛偽結婚，就有一部分對應虛偽離婚。部分當事人為了獲得經濟利益或者子女問題選擇虛偽結婚，就要先與原配虛偽離婚，由于人的心意是會隨著時間改變的，因此實踐中出現許多為了假結婚而假離婚，最后原配與他人結婚等情況，最后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五、追因溯果規避通謀虛偽結婚行為

（1）從原因出發進行規避。從當事人虛偽結婚的目的出發，制訂政策時應當將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行為考慮在內，我國制訂動遷款、補助、出境移民等政策時，盡管難以做到不與婚姻家庭關系掛鉤，但是可以對結婚這一條件加以審查上的限制，相關機關可以適當地從結婚時間、結婚時長以及是否實際共同生活等條件進行嚴格審查，從而減少當事人的冒險行為，（2014）靜民三（民）初字第19號判決書已有類似規定。

（2）從結果出發進行規避。從通謀虛偽結婚的結果上考察，盡管這一行為會帶來風險，但是即使走到訴訟階段，從法院判決的結果來看，77.8%的判決結果對當事人的離婚請求是支持的，并且只對通謀虛偽結婚行為作出批評教育而沒有其他懲罰，因此當事人的違法成本幾乎為零。

因此解決這一問題要進行修法，明確通謀虛偽婚姻的法律后果，對當事人雙方均進行民事處罰，提高違法成本。同時，許多當事人明知是違法行為，但是卻因為違法成本小，權衡結婚與違法的成本和收益后選擇投機取巧，這也是一種法律信仰缺失的表現，因此對當事人除了事后的懲罰措施，還應當繼續提高社會的法律意識，培養公眾的法律信仰。

[1]趙麗.假結婚背后存在哪些法律問題[N].法制日報,2017-03-24(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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