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那縷幽香

孫瑞姿

這是夢嗎？恍惚中，我像是在記憶的叢林里游蕩，嗅著記憶里的那縷幽香，一件又一件我以為早已忘記的事，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一幀幀地以慢鏡頭播放著。它們總圍繞著一個中心——母親！

我父母都上班，所以我進幼兒園也早。幼兒園的早班車七點發，正是小孩子最困的時候。無數個早晨，母親抱著我走下六樓，高跟鞋輕輕地踩出響聲，皮包在我腳邊晃動，我的腳有時踢著它，有時與它一起晃。我把頭埋在母親的頸窩里，嗅著一縷縷獨屬于母親的幽香，安心地睡著，母親的馬尾辮輕輕地拂著我的臉。半睡半醒間，晨光掃過我，我眼前一片紅，睜開眼（或許是夢中的我睜開眼），看見白衣的母親似是被朝陽鍍上了金邊，恍若仙子。我清醒著、震驚著。沒多久，又嗅著幽香睡去了。

記憶里的那縷幽香專屬于母親。上小學后，小伙伴們總說我的母親如何溫柔可親，身上還有香氣，我總是非常得意，但隨著我慢慢長大，母親身上的香味也慢慢淡了，不那么濃烈了，變得內斂了，只有在我放學時同她擁抱才聞得到，更多聞到的是她身上的飯菜味道。

后來，我上了初中，放學晚了，母親不再去接我，卻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在我走到家門口時準時開門。她好像不怎么涂護膚品了，因為要洗菜做飯，或者我沒有留心罷。

再后來，我到異地求學，游子遠行，母親每次放假都來看我。一天晚上，我伏案學習，不覺已是凌晨一兩點鐘。我去洗漱，路過臥室時看見母親捧著注冊工程師的書，坐著睡著了。我停下腳步，立在門口望著她。突然感覺母親老了。

“母親老了。”我為什么這樣想？是因為她鬢間生華發，眉宇間總帶著疲憊嗎？是因為她的化妝品已從“補水”轉為“祛皺”？是因為人流中我緊緊牽住她的手，一如幼時她牽著我？是因為我已長大，所以她會衰老？不會的，不會的！母親依舊要強報考職稱，母親怎會老呢？

我脫了鞋，赤腳走過去，扶母親躺下，又把靠枕放平讓她枕著，為她蓋上被子，關上燈，拉上窗簾。暗夜里，半明半暗的臥室與窗外街邊的燈紅酒綠恍若隔世，如置身于夢境。

半夢半醒間，我嗅到了記憶里的那縷幽香，只屬于母親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