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桂花香

郭禹彤

漫步桂花林，發掛青絲，香氣隨風暗動，幾分清新。桂樹繁茂，點點枝葉團簇，近聞則不香，遠聞則濃郁；團簇則淡香，整樹則醉人。

桂，不似妖艷花朵一枝獨秀，素而團結熏香了空氣。

瞧那桂樹上，金桂深燦燦黃，銀桂淡瑩瑩白。金桂團緊若繡球，銀桂緊挨并排走。伸手輕柔，卻在指間紛紛落下，幾許入掌卻沒了樹上的熱烈，反倒有了幾分嬌弱病態。輕撒至地，忽見一地碎星，若繁星般，似在閃閃發光。風來，數朵桂落，不禁讓我想起了孩童時光。

每當桂花盛開時，媽媽總會帶我去桂花林賞桂采花，取桂花腌制。每次媽媽都將一張大大的紙鋪于桂樹下，風一吹，我順勢上前輕輕搖一搖桂花樹，伴隨著沙沙的樹葉聲，就像下起了桂花雨，不多會兒便鋪滿了紙，鋪滿了地……

若說地上的桂花似繁星，那么飛下的桂花便是流星，而那流水般的桂花雨可否稱得上是流星雨呢？噢，若是我能變成小人兒，抬頭仰望，這桂花雨將是多么美麗浪漫。

如今桂花林成片，處處丹桂飄香，而從前，人們卻視桂花為金貴之身。爸爸小時候，是見不到成片桂花林的，只有在個別人家的院子里或河邊、村口才偶見一棵或兩棵桂花樹。桂花飄香時，人們都去競相采折，全無環保意識。爸爸和他的玩伴們，偷偷跑到人家的土院墻下，一人蹲在地下，另一人踩其肩或背翻上院墻，小心翼翼地伸手折下幾枝便快速離去；或是走很遠的路，找到小河邊的那棵桂花樹，折一把帶回家中……然后用廢棄的醬油瓶、酒瓶等清洗干凈后盛上水，把桂花枝插于瓶中，頓時香氣四溢，彌漫屋子。不過也是“孤芳自賞”，只幾天桂花便蔫了。

孩子們賞桂、折桂玩耍，除了聞那清新濃郁的香氣外，心中喜滋滋的是中秋節來臨，可以吃上一碗香噴噴、甜滋滋的桂花糖芋頭。

我的老家在青陽古鎮運河邊，兩間磚瓦結構的平房，白墻黑瓦，坐西朝東。東邊臨街市，西邊打開窗、打開門就是古運河。嗚嗚貨輪南來北往，汽笛聲聲；葉葉小舟搖晃前行，笑語陣陣。那年我的太爺爺、太奶奶就在這運河邊開了個副食店。靠右邊的一間屋開了個輪船碼頭，打開西門，便見一個大大的四方形的木結構碼頭伸入滔滔運河。從無錫到江陰，從江陰到無錫的客輪都會停靠這里上下客。

那年桂花飄香時，太爺爺太奶奶在臨街口支上大鍋，每天燒上一大鍋桂花糖芋頭，香氣充盈大街小巷，彌漫在運河的河面上。

“來吃桂花糖芋頭啊！香噴噴的桂花糖芋頭啊……”

隨著香氣襲來，叫賣聲響起，過往行人紛至沓來；調皮的孩子快速奔跑舉著錢幣；乘輪船的過往旅客皆被這香氣襲擾，紛紛駐足品嘗著醇香甜潤的桂花糖芋頭。

每當夕陽西下，繁星點點，一艘艘彎彎漁船悠悠駛來，一只只魚鷹傲立船頭，一盞盞桅燈忽明忽暗，水流聲嘩嘩。漁船一排排停靠在我家碼頭，放眼望若星星閃爍。船上漁夫聞著那香甜的氣息，聽著那誘人的陣陣吆喝聲，迫不及待地上岸來一碗桂花糖芋頭……

那年桂花香滿街，今朝桂花更醉人！我和媽媽把采集到的桂花裝入袋中，回家揀掉花中垃圾，用水清洗晾干后裝入罐中，加入糖腌制。待到八月中秋，烹制的芋頭中加入桂花，霎時滿屋子香氣撲鼻誘人！ 醬紅連絲的紅糖芋頭中透著金黃的桂花，咬一口，糯、潤、甜、香，醉人……

待回神，不知何時，我已走出了桂花林。遙望那綠中透黃的桂花林，香味兒淡了，卻依然縈繞著我的鼻尖，久久揮之不去。

（指導教師 李 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