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婆的年糕

郭禹彤

每年新年將至，總會看到一個人佝僂著身板，肩上背著幾十斤重的包袱，裹挾著刺骨寒風(fēng)，從無錫前洲北七房鄉(xiāng)下，步履蹣跚地向著公交站走來。她，便是我的小姨婆，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

小姨婆肩上背的是她為我親手做的各種年糕，有的色白如銀，有的色黃如玉，中心一點梅紅，吃起來軟糯香甜，味膩如脂。每每吃起它，都會勾起我溫暖的回憶。

記得前年冬天，灰蒙蒙的天空寒風(fēng)凜冽，漫天飄舞著雪花。小鳥一樣的我，幾天前就接到了小姨婆的電話，說要送年糕給我吃，我便天天翹首盼望。

我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兒，心想，這么個鬼天氣，小姨婆是肯定不會來的，還是安心讀書吧。誰知，我這念頭剛閃過，就一眼瞄見了窗外樓下，那個熟悉的佝僂身影，正從小區(qū)門衛(wèi)走來。啊，是小姨婆！我沖出門，沖下了樓梯。

只見小姨婆頭上扎了一塊格子花的方頭巾，頭巾上盡是雪；雪花飄到臉上，瞬間化成了點點水珠；偶爾有一二朵雪花停留在了小姨婆的睫毛上；全身上下都染上了雪花，連年糕袋子上也是白花花一片。

“小姨婆，天那么冷，雪那么大，你怎的不打電話給我？我好去公交站接你??！”我說著，就要搬那年糕袋子，“小姨婆，我?guī)湍隳冒?！?/p>

“不，不，不，你人小拿不動的，還是我背吧。”

于是，我趕忙伸手扶著小姨婆那蒼老的身軀一同前行。老人又老了不少，但那飽含關(guān)切的雙目卻對我笑意盈盈，滿臉的皺紋像盛開的菊花，歲月的痕跡無從掩藏。

“小姨婆，你冷嗎？”

“都一大把年紀(jì)了，也凍慣了，沒啥感覺了。倒是你，媛媛，身體好嗎？吃得好嗎？穿得暖不暖？你呀，從小就讓人操心……小姨婆喋喋不休，一個老人對孩子的關(guān)懷全都寫在了臉上。

上了樓，小姨婆放下年糕袋，彎腰喘氣，我趕忙為她撫背順氣。沒多久爸爸回來了，看到眼前這一切，心疼地嗔怪小姨婆說：“小阿姨，您何必如此費心勞累呢！這年糕我們可以到超市買??！你看這下雪天，萬一出個啥事咋辦？你身體要緊啊！”爸爸一邊說一邊將小姨婆扶到沙發(fā)上。

“超市的年糕哪有我做的好，又糯、又潤、又甜哪！哎呀，人老了，不中用了，讓你們費心了！”小姨婆愉悅中頗有自責(zé)。她邊說邊打開包袱，“我給媛媛做的年糕啊，這超市里是買不到的，你瞧瞧，有白糖糕、桂花糕、栗棗糕……”小姨婆翻動著還有點余溫的年糕后抬起頭，把我上下細(xì)細(xì)端詳一遍，抬手捏捏我的臉頰，埋怨道：

“嗯！媛媛啊，怎么還沒長胖呢？臉色是好看了點，可你這肉長到哪去了？還是那么瘦……”

我感覺到，老人那雙布滿皺紋的手，雖然粗糙但很溫暖。

好不容易我留小姨婆一晚，第二天清早她就要匆匆趕回去。她說菜地里的菜呀要澆水，雞啊豬的沒人喂。臨走，小姨婆握著我的手，戀戀不舍地說，“媛媛好好吃飯，好好鍛煉身體，一定要長成胖胖??！”

……

目送小姨婆遠去的背影，我淚水遮眼。老人家知道我喜歡吃糯米食品，每逢新年，她都會不厭其煩地買來上等糯米，請蒸糕師傅給我蒸年糕；每到端午節(jié)又給我包許多粽子，赤豆粽、紅棗粽、豆瓣粽、鮮肉棕，應(yīng)有盡有。小時候我常生病，還常住院，小姨婆每次都會匆匆趕來，坐在病床前抱著我，喂藥喝水，精心呵護。夜里，我高燒不退，小姨婆和爸媽一起守在我床邊，一整夜不睡覺。身體痊愈出院后，小姨婆費盡心思為我做營養(yǎng)粥、營養(yǎng)湯進行調(diào)養(yǎng)。我天生瘦小羸弱，即便現(xiàn)在長大了，身體健康了，小姨婆依然嫌我瘦，每次見到我，總是說要長胖點呀，長胖點！最好長成個大胖子她才高興。

如今，小姨婆已78歲高齡。去年不小心扭了腰，長時間臥床調(diào)養(yǎng)，行走不便，不能再到我家來了。每逄節(jié)假日我都會到鄉(xiāng)下去看望她老人家，陪她聊天……

今又九九重陽，吃著重陽糕，驀然想起了小姨婆的年糕，那滋味，又香、又甜、又糯……

小姨婆的年糕成了我心中難忘的回憶……

（指導(dǎo)教師 李 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