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小琴
阿雅還沒有來。我會等她的,就像烏蘇里曾將我等待。
初遇烏蘇里已是一千年前的事了。那時,達達拉城還是一方廢墟。和外來入侵者長達三十年的苦戰,使得它滿目瘡痍。沒有神祇愿意蒞臨這座曾被鮮血、仇恨、戾氣浸染的城。
烏蘇里啊,那位發誓要重新給予這片土地新生的少年,開始尋找傳說中的我:
“春之神啊/萬物之母/所到之處歡兮樂兮/春之神啊/綠之母/所到之處歌兮舞兮……”
他日日夜夜這樣尋找,吟唱。
“達達拉城已毀損,若不祭獻上你所最珍視的,神將永不會前往。”人有所求時,神必要有所得,我遵循著這一古老法則說道。
他聽完后,毫不猶豫掏出隨身的匕首,戳傷了他那清澈如泉的眼。
從那以后,我就年復一年,從遙遠的地方,準時蒞臨這座城。
神祇千年如一日,人類卻日新又月異。
烏蘇里所守護過的達達拉城,筑起了高聳的樓,發明了徹夜而明的燈……

地上的泥土越來越堅硬,空氣越來越混濁,而行走在其間的我,法力也正一點兒一點兒地被其抽離。
“你會消失的。”狡黠的風妖說,“這座城會吞沒你。”
就最后一次吧,我下了這樣的決心。可就在那個夜晚,我邂逅了阿雅。
她歡喜地奔跑著,像是一只迷路的鹿。她是一個孩子,不足13歲。
達達拉在十多年前就不允許13歲以下的孩子出現在任何公共場所。他們被關在一座座白色的城堡里,那些白色的城堡里沒有致命的細菌,空氣清新得能保證讓每個孩子順利發育完備,并在13歲后能抵御已被污染的空氣、變異后的水質。
“你是機器人嗎?”她問我。
我搖頭后反問:“你在找你的媽媽?”
“不,我沒有媽媽。”
第二次見到阿雅是在一個難得的晴天。
阿雅得意地告訴我,她是如何在醫院偷窺到進出城堡的密碼。
“你為什么會住院?”“是因為肺部感染。不過,沒有關系啦,他們會重新復活一個‘我。”她輕描淡寫地提到她將在不久后……死亡。
這次,阿雅還沒有來。我去到她的城堡外,看見阿雅一動不動地坐在大屏幕前。我察覺出她的氣息越來越薄弱,我必須救她。
“我不是機器人,我是春之神,我會魔法。”我向她吹去心聲。
我將她托放在忘川谷——那是達達拉城唯一殘存的、已枯涸的湖。
“忘川谷啊,我初誕的所在,請賜予我力量。”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衣袖揮向星空,赤裸著雙腳行過湖泊。
清泉開始汩汩涌動,花草次第綻放在兩岸,蜂蝶翩翩飛舞,星光流動,空氣清新,阿雅睜開了雙眼……
她笑了,臉龐明亮得如同暗夜明燈,眼眸清新得如同泉中打撈出的一彎新月。
旭日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