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飛鶯
(作者為安徽博物院研究館員)
鄧石如為我國清代書家巨擘、碑學開拓者和奠基人、印壇鄧派(亦屬皖派)篆刻首創者和細朱文發展轉折的領軍人物,在中國書法、篆刻史上均占有重要歷史地位。
其以一介庶民的身份一擔書一游笈,在艱苦的環境中孜孜不倦地學習和磨煉書法篆刻技藝,揮舞著如椽的鐵筆跨越了藝林貴賤的界線,這是他與巨大的書法藝術成就一起留給我們后人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
鄧石如(1743—1805),原名琰,因避嘉慶(颙琰)諱,遂以字行,后更字頑伯。因居皖公山下,又號完白山人、笈游道人、鳳水漁長、龍山樵長、古浣子等。安徽懷寧人。石如出生于寒門,祖、父均酷愛書畫,皆以布衣終老窮廬,一生平民社會地位低下。其父只是一個鄉村教師。鄧石如9歲時隨父在私塾讀過一年書,10歲便因家貧輟學。后以采樵販餅糊口謀生,同時在其祖父(庫邑生)父親(私塾師)的影響下,于艱難困頓中堅持自學,模仿漢人印篆及隸書。17歲寫篆書嶄露頭角,并開始了靠寫字、刻印謀生的藝術生涯,至20歲左右在家鄉設館任童子師,因不耐學生憨跳而舍去。后由祖父攜至壽州教蒙館訓蒙,名振鄉里,在家鄉設館,任童子師。21歲喪妻后,遂一肩一笈書出行,以賣字刻印為生,江湖游食撫痛。
乾隆三十九年(1774)32歲時,鄧石如復至壽州教書,在壽州結識了當時循理書院的主講兼知名書法家梁巘(亳縣人,以善摹李北海書名于世),并常為壽春循理書院諸生刻印和以小篆書寫扇面,因而深得梁獻的賞識。梁驚嘆鄧的筆力雄渾,把他推薦去江寧(今南京)舉人梅文鼎曾孫梅镠家學習,成為梅家的座上客。
梅家是宋以來的望族,既為北宋以來江左甲族,又是清康熙御賜翰墨珍品最多的家族。梅氏家藏豐富,除秘府異珍外,秦漢以后歷代許多金石善本、碑版刻石拓片無所不備。豐富精良的收藏牢牢地吸引了他,鄧石如在梅家一住就是八年。他每日起早貪黑,縱觀博覽了其收藏的金石善本之后,又苦下其功悉心研習,寒暑朝夕不輟地對各種名碑名帖臨摹百遍以上。在汗牛充棟的金石古董中縱觀博取、孜孜勤學,前五年專攻篆書,后三年學漢分,致使眼界大開、下筆有靈,為今后的書法、篆刻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經過艱苦錘煉,終于形成了篆隸真行草各體皆備、自成一家的大家藝術風范。
乾隆四十七年(1782),40歲的鄧石如藝成離開梅家,便一肩一笈書,從此開始了他行萬里路的壯游生涯。鄧石如一邊遍游各處名山勝水,一邊混跡士大夫達官顯貴之間以書自給鬻活。
在去揚州游覽過程中,鄧石如又結識了皖籍書家程瑤田和畢蘭泉。
當鄧石如游過廬山、黃山之后來到歙縣時,更結識了清代名書家、進士張惠言、徽派著名金石學家方君任和溪南經學家程瑤田,以及翰林院修撰、精于篆籀之學的金榜等人。
金榜薦之于太子太傅戶部尚書曹文埴,曹囑鄧作四體千字橫卷,一日而成。曹文埴看后,嘆絕不止。在社會名流的推獎下,使他名聲大振,響譽書壇。
乾隆五十五年(1790),乾隆皇帝80壽辰之際,戶部尚書曹文埴入都祝壽,邀其同往。48歲的鄧石如隨曹入京后,為當時的大書法家相國劉墉、鑒賞家左都御史陸錫熊所驚異,又受到陸錫熊的盛贊,被譽為“千數百年無此作矣”。
但是鄧石如的高妙書法和雄健的風格卻遭到了以內閣大學士翁方綱為代表之當時宮庭書家們極力的抵制和排擠,及至劉墉左遷、陸錫熊暴卒之后,便被迫頓躓出都。
乾隆五十六年(1791),經曹文埴介紹至兵部尚書兩湖總督畢源節署(署武昌)作幕賓,并為畢源子教讀《說文字原》三年。52歲辭歸時畢沅制鐵硯相贈,硯背鑄有“笈游道人”四字。后鄧石如遂將書齋取名為“鐵硯山房”。
乾隆五十九年(1795),52歲的鄧石如由武昌回故里,晚年仍然游興不減,常游于鎮江、南京、揚州、常州、蘇州、杭州等地。足跡所到,不僅搜求金石,拜訪同道,而且往往借江山之助發其書興,書刻藝術勇猛精進,愈臻化境。
嘉慶八年(1803),鄧石如60歲笈游京口時結識包世臣,授書三年,并示以書法要訣:“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包以其法驗六朝之書,均與古人相合。
嘉慶九年(1804),鄧石如61歲歸還故里時,家徒四壁,僅一方鐵硯和一對白鶴。
嘉慶十年(1805),63歲收錄門生程蘅衫為徒,并為篆書《張子西銘》。又應邀前往知涇縣為書八塊大篆、小篆、分書、行楷各體書碑,但僅書一碑既因病歸家,卒于“鐵硯山房”。安葬于故里時鳳臺知縣,輿地學家李兆洛為之撰寫了墓志銘。
鄧石如是清中期享譽書壇的金石書法家。20多歲始,他即獲得當時書壇理論權威、經學宿儒、金石學家及文壇泰斗們的諸方贊譽。鄧石如窮盡一生精力,篳路藍縷,銳意創新。他的書法不僅五體兼擅,而且形成了“鄧派”書法藝術。他在清代書壇宗董臺閣萎靡不振的局勢下,敢于另僻蹊徑奮力擎起了研習碑學的旗幟,以巨大的影響活躍了清代書壇。
鄧石如一生為我們留下了大量的書法珍品。《鄧石如書法篆刻全集》收有篆書49件,隸書45件,楷書14件,行草18件。安徽博物院亦藏有其書法22(56)件套,其中不乏珍品,并有絕筆之作。
安徽博物院珍藏有其隸書作品14(34)件套,如《庾子山至仁山銘》軸、《詠方子云案頭牡丹花詩》軸、《贈甸園二兄大人詞賦》軸、《贈張翰風顏氏家訓》軸、《贈見源禪友世慮全消》四條屏、《敖陶孫詩評》十條屏等。鄧石如的隸書純從漢碑中走來,卻遺貌取神,得磅礴飛動奇之趣。蓋因長期浸淫漢碑的實踐而獲益甚多,其喜以用篆籀之筆略摻行草之意寫隸。又佐以魏碑的氣力,中鋒運筆,逆入平出,風格自然獨樹一幟:結體緊密,體方勢圓。貌豐骨勁,雄渾大氣。于緊密遒古中兼有三國及北魏朗健書風,從而使清代頹萎的隸書面目掁之一新。鄧石如成為清代書壇上繼鄭簠、金農之后的一代隸書大師。

[清]鄧石如 隸書詠方子云案頭牡丹花詩軸 88cm×51.8cm 紙本 1793年 安徽博物院藏釋文:到來忽訝有仙葩,獨擅風流自一家。九十日春都是雨,一千里路此看花。苔階滴瀝生新草,斗室纖秾障碧紗。瓶水貯嬌卿莫怨,勝他桃李委泥沙。歲在癸丑,春雨兼旬,偶于方子云案頭獨覩牡丹數花,承賦長句志喜。古浣鄧琰脫稿。鈐印:鄧琰(白) 石如(朱)
安徽博物院藏有其楷書3(6)件套:《裳銘履銘床銘被銘屏風銘地銘》楷書四條屏、《都門寓廬記古》四體書屏之楷書、《贈曹儷笙老先生論古人》四體書之楷書。鄧石如的楷書未依時習從唐楷入手,而是追本溯源六朝碑版,直接取法魏晉南北朝體勢,兼崇歐陽詢父子體勢,故而得以為真書在學習和繼承傳統方面開拓了更加廣闊的途徑。其楷書以方筆居多,筆畫使轉蘊含隸意,結體不以橫輕豎重、左低右高之法,妍媚時尚而求平穩方正、斬釘截鐵的筆法,整肅秀逸與歐禇暗合、古茂渾樸的風格與當時雍容華貴的館閣體判然異途,表現出勇于探索的創新精神。
安徽博物院藏有鄧石如的行草書作品6(7)件套:題匾《敬時爰日之廬》橫披,《和大觀亭西泠女史題壁詩并序》橫披,《小簡及路程單》斗方、小簡、路單,行草書《寓皖口僧舍五言詩》單頁,《都門寓廬記古》四體書屏之行書,《贈曹儷笙老先生論古人》四體書屏之行草書。鄧石如的行書巧妙地用融入了篆隸的筆法和北魏書意的旨蘊,寫得結體方園兼行、空靈暢達多趣。草書則宗晉唐草法,行筆遲留澀進,鋒殺翻轉持重,時而略帶顫掣波動,望之氣象開闊,意境蒼茫。由于他的行草書打破了明清時代書壇帖學行草書體圓熟平順的法度,從而給當時帖學流行的軟媚書壇新增了一股蓬勃郁發的生命力。
安徽博物院藏有鄧石如的行草書作品3(4)件套:《贈華南學長先生》七言聯、《都門寓廬記古》四體書屏之篆書、《贈曹儷笙老先生論古人》四體書屏之篆書。

[清]鄧石如 隸書程子四箴視聽言動辭銘四條屏 155.5cm×39cm×4 紙本 安徽博物院藏釋文:……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之有定。閑褒孝誠,非禮勿聽。《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內斯靜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兇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傍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動箴》曰:“喆人知幾,誠之于思。志士勵行,守之于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亨念,戰競自持,習與性成,圣賢同歸。”古浣鄧晱。
總觀鄧石如的書法藝術,在其四體書法中以篆隸最為出類拔萃,而尤數他那結體略長的小篆書成就最大,楷、行、草次之。清代學者、書法家、書學理論家包世臣(1775—1855)在《藝舟雙楫》中對鄧石如所做出巨大貢獻的篆書盛贊曰:“完白山人篆法以二李(李斯、李陽冰)為宗,而縱橫闔辟之妙,則得之史籀,稍參隸意。殺鋒以取勁折,故字體微方,與秦漢瓦當額文為尤近。”
鄧石如既是一位偉大的書法家又是一位杰出的篆刻家,他的篆刻主要得力于書法。由于他書法上的深厚造詣,尤其吸收了漢碑中的《祀三公山碑》《禪國山碑》中精妙的篆體結構,從而能夠以破簡化蝶,在鐫刻中完全不受傳統漢印文字法式的約束,創造性地將在書法上的苦心鉆研所悟出的“求規之所以為圓,與方之所以為矩者”的妙理,以及對篆體的書寫功力巧妙地運用到奏刀的實踐上,大膽地參用蠶蛹小篆和碑額等秦漢體勢筆意入印,使書法筆意與篆刻刀技得到了有機的結合互滲。在凝練蒼樸的鑄鑿之刀中融入柔毫長鋒的韻味,書法與篆刻相輔相成,開創了篆刻史上具有寫意傾向的藝術新手法。
鄧石如篆刻的藝術主要表現在印朱文方面,刀法上善于融會貫通并能夠化浙派的秦漢正方為鄧氏圓潤,化浙派的平穩文儒為皖人的激情流動,化規整的切刀為有節奏的沖刀,化印宗秦漢印內求印為書印結合的印外求印和印從書出。這在明清時期自文、何以來,包括浙、皖兩派的篆刻家以至于整個印壇無不謹守漢印法度、以工穩精致為尚的印壇上獨樹一幟,成為中國印學史上“以書入印,印從書出”的典范。
無論是在篆刻實踐還是理論主張上,都能廣采博取,不薄今人厚古人。他借鑒了揚州畫家羅聘“剛健婀娜”的畫梅理論,將粗獷勁健的陽剛與纖弱婀娜的陰柔相融為相輔相成的一體,使篆刻作品達到了完美的藝術境界,致使明末朱簡、汪關所追求倡導的在篆刻中表現筆墨情趣的主張得以實現,創造了既剛健婀娜、生動靈捷又雄渾古樸、多姿多彩的印章體式。他又在篆刻中提出“疏可走馬,密不漏風”和“計白當黑,奇趣百出”的理論,并首創在篆刻作品中表現岀疏密開合、輕重呼應的藝術風格,著力于穩健工致轉向自然抒情,樹立了清代印壇新的章法審美意識。
在鄧石如勇于創新的精神影響下,清代篆刻技法于藝林中的參考范圍和知識領域得以拓寬,從而沖破當時只取秦漢的局限,為拘板守舊的印壇增添了新鮮血液的因子,使印壇面貌為之一變。更引導了徽派篆中所流行的明人圓朱文一路轉面貌向輕松隨意、自由灑脫的新顏。繼而開創出“皖派”中具有抒情寫意的風格的“圓勁”的一派,風格蒼勁莊嚴,流利清新,一洗過去刻板拘謹之風,既得浙派的陽剛之妙,也能夠得到徽派的陰柔之美,成為我國篆刻史上一個劃時代的創新。與當時的徽、浙兩派形成印壇上三足鼎立局面,后世稱之為“鄧派”。

鄧石如篆刻作品原石流傳極少,據載有:“江流有聲斷岸千尺”“我書意造本無法”“淫讀古文日聞異言”“家在四靈山水間”“意與古會”“筆歌墨舞”“城一日長”“靈石山長”“春涯”“半千閣”“完白山人篆刻偶存”。
安徽博物院珍藏的鄧石如書法作品中共見有其親手鐫、鈐印章33枚,其中反映藝術之辛艱辛的名印22枚:“石如”二字朱文正方印、“石如”二字白文雙邊方印、“石如二字白文豎長方印、“鄧琰”二字白文正方印、“鄧琰”二字白文正方印、“鄧石如”三字白文正方印、“鄧氏頑伯”四字白文正方印、“鄧氏完白”四字白文正方印、“頑伯”二字雙邊白文正方印、“頑伯”二字雙邊朱文正方印、“頑伯”二字朱文雙邊橫方印、“鄧石如字頑伯”六字白文雙邊正方印、“鄧氏完白”四字白文正方印、“完白山人”四字朱文正方印、“完白山人”四字白文豎長方印、“字叔華”三字朱文正方印、“鄧琰”二字白文雙邊正方印、“石如”二字白文雙邊正方印、“完白山人”四字朱文正方印等;謳歌家鄉山水之美的閑章11枚:“鳳水魚長”四字白文豎長方印、“笈游道人”四字朱文豎長方印、“具體而為”四字朱文正方印、“家在龍山鳳水”六字朱文無邊正方印、“家在龍山鳳水”六字朱文無邊橫方印、“家在四靈山水間”七字朱文正方印、“鳳橋麟坂舊茅廬”七字朱文豎長方印、“日日湖山日日春”六字朱文正方印、“鄧琰手摹魏晉以前金石文字之印”十四字白文豎長方印等。
鄧石如存世的印集有《完白山人篆刻偶成》《完白山人印譜》《鄧石如印存》等。《鄧石如書法篆刻全集》收有其篆刻249方、邊款84枚,成書1200頁。
鄧石如雖然終生未仕,以布衣終老,但卻出身書香門第,不僅才情出眾,而且襟懷坦蕩。他的詩文亦出類拔萃,為當時的文壇俊杰們所推崇。鄧石如的詩詞早期風格清新淡雅,有王孟韋柳山水景物詩之韻;晚年一變為蒼涼雄渾、沉郁憤越之情調,頗有廣陵放翁之味。其《鐵硯山房詩》125首,文稿4篇,《陳寄鶴書》離奇深麗,洋洋灑灑,可謂蔚為大觀。
對于鄧石如的詩詞成就,當時的朝廷重臣戶部尚書曹文埴為之盛贊曰:“非破萬卷書者不能為之。”
鄧石如精湛的書法篆刻造詣,時人對鄧石如的書藝評價極高,稱之“四體皆精,國朝第一”。他的書法在當時既已受到世人的重視。從達官貴人到在野平民,無不對其評論盛贊。
曹文埴:“此江南高士鄧先生也,其四體書皆為國朝第一。”
包世臣《藝舟雙楫》:“神品第一”。在《國朝書品》中將鄧石如的篆隸列為神品,真書列為妙品上,草書列為能品上,行書列為逸品。
趙之謙:“國朝人書以山人為第一,山人以隸書為第一;山人篆書筆筆從隸書出,其自謂不及少溫當在此,然此正自越少溫,善易者不言易,作詩必是詩,定知非詩人,皆一理。”
沙孟海《近三百年的書學》:“清代書人,公推為卓然大家的,不是東閣學士劉墉,也不是內閣學士翁方綱,偏偏是那位藤杖芒鞋的鄧石如。”
沙孟海在《近三百年的書學》著作中又說:“清代書人,公推為卓然大家的,不是東閣學士劉墉,也不是內閣學士翁方綱,偏偏是那位藤杖芒鞋的鄧石如。”
《中國書法鑒賞》:“鄧石如書法以篆隸為最高,他的小篆以李斯,李陽冰為師,結構略長,富有創造性地將隸書筆法糅合其中,大膽地用長鋒軟毫,提按起伏,大大豐富了篆書的用筆,特別是晚年的篆書,線條圓澀厚重,雄渾蒼茫,開創了清人篆書的典范。”
魏稼孫評價他的書法篆刻為“其書由印入,其印由書出”。
陳振濂《日本藏鄧石如書法精選》:“清代碑學巨擘鄧石如,是一個被當時人譽為‘四體書皆國朝第一’的書壇人家。其實‘第一’與否,并不值得過份計較。事實上要諸體皆為第一,也有點勉為其難。但鄧石如在清中期以一己之力開宗立派、登高一呼,使書法幾千年帖學傳統風氣為之一變,這卻是個不爭的事實。與種種可能溢美的‘第一’相比,鄧石如是一個不可或缺的書法史上的歷止人物,他的努力改變了書法的新航向,這也許是一個更高也更貼切的評價。”
藝林中私淑摹習鄧石如者眾多,在傳世書畫作品中亦見有容像、行樂圖、墓志銘等多種,安徽博物院既藏有時人所作鄧石如的容像及墓志銘3(9)件套,其如:無款《鄧石如立像》立軸、黃景峰寫照閻竹賓補景《完白山人放鶴釣魚圖》通景屏、李兆洛楷書《鄧石如墓志銘》冊頁。

清代中葉是中國書法史上一個風云劇變時期,藝林中書壇、印壇均呈現出奇姿異態的繁榮景象。縱觀清代書法諸家陣營,鄧石如真、草、隸、篆無一不工,而尤以隸篆功力最深,并創立的皖派篆刻影響巨大,不愧為一位承前啟后、富有創新精神的書法家和篆刻家。其卓越的成就對于后世弘揚民族傳統書法藝術有著深遠的影響。
鄧石如那郁勃跌宕、具有陽剛之美的奇雄書法藝術造詣,對后世書法發展的影響是極其深遠的。不僅是在清代,近現代的書法家受到他影響的有吳讓之、趙之謙、吳昌碩、康有為、黃士陵、徐三庚、黃賓虹等。凡論書法,人們無不對其推崇備至。因此說鄧石如的書法藝術是我國書法史上一座杰出的豐碑。
雖然鄧石如并不以篆刻方面的成就面向社會,遺存實物亦不過三十方,但這些都不能影響他作為開宗立派人物的歷史地位。他通過自悟將隸書的筆意糅合到篆書的創作當中進行改良,使千年來神秘的古玉筯篆突破了高深樊籬走向民間,為清代篆書開辟了一個新天地。而“印從書出”的創意,則將包含個人精神學養、情感審美的書法藝術融入篆刻之中,在創作過程中達到了內容與形式的高度統一,以實現書印合一的成就,深刻地改變了中國印學史的走向。
在藝術理論方面,書法上他所倡導的“疏處可以跑馬,密處不使透風”的審美理念,以及篆刻章法上講究“分朱布白”“鐵鉤鎖”的技巧,成為后人孜孜習尚的一種藝術風格。
鄧石如作為庶民書法家勵志奮進的毅力和頑強不屈的意志品質,當是使他得以在清代書法史上占據崇高地位的關鍵。我們今天研究和宣傳鄧石如的書法,不僅是因為他在當時振興碑學、力挽頹風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更重要的是其由“少時未嘗讀書,艱危困苦,無所不嘗”到成長為一位偉大的藝術巨擘,所具備堅定不移的人生信念和刻苦磨煉的奮斗精神。

[清]鄧石如 四體書屏 134.5cm×20cm×4 紙本 1790年 安徽博物院藏釋文: 周續之,字道祖,雁門人,居豫章建昌縣。閑居讀老易,入廬山事沙門慧遠。時彭城劉遺民遁跡廬山,陶淵明亦不應命征。謂之『尋陽三隱』。嘗以稽(嵇)康《高士傳》得出處之美,因為之注。古浣。祁嘉,字孔賓,酒泉人。少清貧好學,夜忽窗中有聲呼曰:『祁孔賓、祁孔賓,隱去來!』修飾人世甚苦,所得未毛銖,所喪如山丘。前西至燉(敦)煌,貧無衣食,為書生都養以自給,博通經卷,傳游海渚,教授門生余人以終其志。乾隆五十五年庚戌小春古浣鄧琰書于都門寓廬。劉慧斐,字宣文,彭城人。為梁安成王法曹參軍。嘗還都經尋陽,游廬山,遇處士張孝秀,相得甚歡,遂居東林寺。慧斐于山北構園,名離垢,時人稱為離垢先生。儷笙老先生清鑒。時庚戌孟冬,古浣鄧琰,書于都門寓廬。周勰,字巨勝,御史大夫舉子。后漢書梁冀三辟皆不屈,隱年竄杜身,(身,杜)絕人事,門巷生荊棘者十余年。古浣子。鈐印:鄧琰手摹魏晉以前金石文字之印(白) 鄧琰(白) 字叔華(朱) 鄧琰手摹魏晉以前金石文字之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