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經注》節選
(河水)又南過土軍縣西。吐京郡治,故城即土軍縣之故城也。胡、漢譯言,音為訛變矣。其城圓長而不方,漢高帝十一年,以封武侯宣義為侯國。縣有龍泉,出城東南道左山下牧馬川,上多產名駒,駿同滇池天馬。其水西北流,至其城東南,土軍水出道左高山,西南注之。龍泉水又北,屈徑其城東,西北入于河。河水又南合契水,傍溪東入窮谷,其源也。又南至祿谷水口,水源東窮此溪也。河水又南,得大蛇水。發源溪首,西流入河。河水又南,右納辱水。《山海經》曰:辱水出鳥山,其上多桑,其下多楮,陰多鐵,陽多玉,其水東流注于河。俗謂之秀延水。東流得浣水口,傍溪西轉,窮溪便即浣水之源也。辱水又東,會根水西南溪下。根水所發,而東北注辱水。辱水又東南,露跳水出西露溪東流,又東北入辱水,亂流注于河。河水又南,左合信支水,水發源東露溪,西流入于河。河水又南,左會石羊水,循溪東入,導源窮谷,西流注于河。
2016年,美國夏威夷基拉韋厄火山持續噴發,巖漿從火山口流出,綿延數千米,流入太平洋。1500年前,我國山西省大同市的西南也有火山,火山口深不見底,熱氣升騰,伴著雷鳴般的聲響。關于大同火山當時噴發的情況,可以在我國古代地理學名著《水經注》中看到。這部書的作者是北魏的酈道元。
說起酈道元,當時的人對他的印象是:這個人很嚴厲,治理地方“執法清刻”,常有人覺得受不了。他在東荊州做官時,就有人上報說:“酈大人太苛刻嚴峻了,還是請前任刺史回來吧。”
北魏孝昌三年(527),南齊皇族、北魏雍州刺史蕭寶寅在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發動叛亂,朝廷命酈道元前去監督。酈道元和手下在陰盤驛亭被賊寇圍困,因沒水喝,又掘井求水不成,無力抵抗,最終被害。據說酈道元被害時毫無懼色,怒聲斥敵。酈道元死后,蕭寶寅將其葬在長安城東。
酈道元死了,大家把他奉為死難的英雄。然而,洛陽圖書館里他的科學大作——《水經注》,卻無人問津。幾十年后,洛陽城里的一把大火,把圖書館連同他的書一起化為灰燼。
酈道元的故事似乎就此完結了。隋朝統一天下后,長安皇家圖書館的書架上,赫然陳列著一本巨著《水經注》。經歷了洛陽那場大火,經歷了北方齊和周的混戰,經歷了天下一統的風云,《水經注》居然還在。書里那些縱橫流淌的河川沒有斷流,從酈道元的筆下發源,一直在浩浩蕩蕩地澎湃著、激蕩著。
酈道元(約470—527),字善長,范陽涿縣(今河北涿州)人。北魏地理學家、散文家。他幼時曾隨父親到山東訪求水道,少時喜博覽奇書,后又游歷秦嶺、淮河以北和長城以南廣大地區,考證河道溝渠,搜集有關的風土民情、歷史故事、神話傳說。
或許是因從小跟著父親走南闖北的緣故,酈道元喜歡閱讀地理著作,《山海經》《尚書·禹貢》《周禮·職方氏》《漢書·地理志》都是他的案頭讀物,三國時期成書的《水經》更是他的最愛。
《水經》是我國古代一部專講河道水系的地理書,多數人認為是三國時的人所寫。全書共3卷,1萬多字,記載了137條江河,指出這些江河發源和流經的地方, 有一定的學術價值。可是,書中所記過于簡單,因時代變遷,實用價值不大。酈道元決定寫一部能反映當時的地理面貌及歷史變遷的書。酈道元在著書時,選取《水經》為藍本,采用為《水經》作注的形式,這便是《水經注》。酈道元對《水經》中提到的江河進行實地考察,對《水經》記載的江河作了詳細注釋,對沒有提到的江河進行補足,所記大小江河擴展到1252條。《水經注》從江河的發源到入海,舉凡干流、支流、河谷寬度、河床深度、水量和水位季節變化、含沙量、冰期,以及沿河所經的伏流、瀑布、急流、灘、瀨、湖泊等都進行了詳細記載。其中,記錄湖泊、沼澤共500余處,泉水和井等地下水近300處,伏流30余處,瀑布60多處;記錄山岳、丘阜近2000處,喀斯特地貌的洞穴70余處;記錄植物品種140余種,動物種類超過100種;記錄水災、旱災、風災、蝗災、地震等自然災害,其中水災30多次,地震近20次。因此,《水經注》比原書擴充了近10倍,文字增加了20倍,成了一部30萬字、40卷的巨著。酈道元在《水經注》中引用的書籍和資料共有437種。他在寫作過程中,常常是寫了又改,改了又寫,一定要達到能準確反映出河流水系的面貌、表達出各地山水的特征才肯停筆。
地理學家克拉克說:“倘若一個地理學家不能像風景畫家或詩人一樣掌握地區美的特征,他描寫的東西就欠缺真正的內容和最美的修飾。”這個要求對于酈道元來說,似乎從來就不是問題。通過酈道元的文字,我們可以一睹中國大地上那些偉大景觀在1500多年前的樣子。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位地理學專家、水利學專家在文學上也是“霸氣側漏”。張岱評論他的文筆:“古人記山水,太上酈道元,其次柳子厚(柳宗元),近時則袁中郎。”柳宗元是寫山水文章的大師,但是張岱將酈老師擺到柳老師之上,說明《水經注》的魅力之大。

《水經注》不僅是一部具有重大科學價值的地理巨著,也是一部頗具特色的山水游記。它既是一部記載翔實的地理書,也是一部文筆生動的文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