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影響的實證研究

馬春影

(銅陵學院，安徽 銅陵 244000)

一、研究的背景與現實意義

隨著社會不斷發展、進步，我國女性地位逐漸提升，女性性別角色觀念也正在發生轉變，但受到長期傳統性別角色觀念的影響，“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角色刻板觀念依然存在[1]。性別角色觀念影響人們的家庭生活與社會行為，傳統的性別角色觀念不利于男女家務勞動的平等分工。由于家用電器的現代化，以及部分男性逐漸參與到家務勞動中，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雖有所縮短，但是她們依然是家務勞動的主體，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遠高于男性[2]。根據中國婦女地位調查數據，1990～2010年，男女家務勞動時間均在減少，但家務勞動時間差距仍然較大，2010年女性平均每天家務勞動時間是男性的2.40倍。另外，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顯示，2014年女性平均每天家務勞動時間高達162.60分鐘，是男性的2.05倍。

與此同時，和男性相比，我國女性收入偏低，男女收入差距一直存在且處于較高水平。據統計，1990年我國女性收入為男性的77.50%，而2010年女性收入僅為男性的67.30%，并且近年來，性別收入差距仍在進一步擴大中。性別收入差距的主要影響因素包括人力資本、社會資本、性別職業隔離等[3]。女性收入與這些個體與社會因素緊密相關，那么，基于家庭層面，女性從事更多的家務勞動是否成為其就業的阻力，以及是否對其工作乃至收入帶來了不利影響，現有研究對此問題并未達成共識，這也是本文需要解決的問題。

目前我國男女性別角色觀念正處于由傳統到現代的過渡階段[4]，基于此背景，本文主要探究女性性別角色觀念對其收入的影響，并檢驗家務勞動時間在其中的中介效應，即女性性別角色觀念是否通過作用于家務勞動時間，進而影響女性收入[5]。研究對于促進女性性別角色觀念現代化，縮減女性家務勞動時間，讓更多的女性進入勞動力市場，提高女性收入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數據來源與變量選取

(一)數據的來源

本文數據來源于2014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該數據由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ISSS)實施，跟蹤收集個體、家庭、社區三個層次的數據，反映中國社會、經濟、人口、教育和健康的變遷。CFPS調查問卷共有社區問卷、家庭問卷、成人問卷和少兒問卷四種主體問卷類型，樣本覆蓋25個省、市、自治區，目標樣本規模為16 000戶，調查對象包含樣本家戶中的全部家庭。我們選取16～59歲的女性勞動年齡群體作為樣本，最終選取的樣本總數為11 757個。

(二)變量的選取與解釋

1．核心變量的選取與解釋

女性收入：用受訪者過去12個月總收入表示，包括工資性收入，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等。

家務勞動時間：用問卷中“您每天用于家務勞動的時間大約是幾小時”來體現。家務勞動指的是為自己和家人最終消費進行的準備食物、清理住所環境、整理衣物、購物以及照看小孩等無酬家務勞動。

女性性別角色觀念：用受訪者對以下四個題項的看法來衡量。“男人以事業為主，女人以家庭為主”、“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女人應該有孩子才算完整”、“男人應承擔一半家務”。將受訪者對該四個題項的認同程度分為五個等級，為了統一方向，在前三個題項中，1表示非常同意，5表示非常不同意，分別予以賦值。在“男人應承擔一半家務”這一題項中，1表示非常不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并予以賦值。為了更加準確地測度性別角色觀念，我們借用主流的做法，將該四個題項進行因子分析，KMO值顯示為0.679，并且有一個公因子，將該公因子進行極差標準化處理，使其轉化成0～1之間的數值，值越大，表示女性性別角色觀念越現代，反之，則越傳統。

2．其它變量的選取與解釋

(1)個體基本特征。年齡：用受訪者的實際年齡表示。戶口：1表示非農戶口，0表示農業戶口。民族：1表示漢族，0表示少數民族。是否為黨員：1表示黨員，0表示非黨員。受教育年限：用受訪者實際受教育年限表示。

(2)身體狀況。健康狀況：分為1～5共五個等級，1表示不健康，2表示一般，3表示比較健康，4表示很健康，5表示非常健康，賦值越高，表示身體狀況越好。每周鍛煉時間：用受訪者每周總鍛煉時間表示。

(3)工作情況。工作時間：用受訪者每周工作時間表示。工作行業：0表示不適用即無工作，1表示民辦非企業組織，2表示民營企業/個體工商戶，3表示外商/港澳臺商企業，4表示政府部門、事業單位、國有企業。

三、性別角色觀念、家務勞動與女性收入的實證分析

根據溫忠麟等提出的關于中介變量檢驗的方法[6]，建立如下三個回歸方程，檢驗家務勞動在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影響中的中介效應，并實證分析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進而對女性收入的影響。

Income=α1+β1Frole+γ1M+μ1

(1)

Housework=α2+β2Frole +γ2M+μ2

(2)

Income=α3+β3Frole+β4Housework +γ3M+μ3

(3)

Frole、Housework、Income分別表示女性性別角色觀念、女性家務勞動時間、女性收入，M表示其他相關控制變量。若回歸結果顯示，β1、β2、β4均顯著，則說明家務勞動時間這一中介變量是有效的，即證實了性別角色觀念通過作用于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進而影響女性收入。

(一)性別角色觀念與女性收入

為了體現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我們逐步加入個體基本特征、身體狀況以及工作情況等變量，關于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具體結果見表1。

表1顯示，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在個體基本特征變量中，年齡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影響，且年齡變量的一次項系數為正，二次項系數為負，表明隨著女性年齡的增加，其收入先增加后減少。城鎮女性的收入顯著高于農村女性。教育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受教育年限越長，女性的收入越高。在身體狀況方面，女性身體健康程度對其收入水平具有正向影響。健康是人力資本的重要方面，健康的體魄有助于女性具有更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其工作效率也會提高，進而有助于提升女性的收入。在工作因素方面，女性每周工作時間越長，表明其在工作上投入的時間與精力越多，女性收入水平越高。行業性質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影響，與無工作的女性相比，在外資企業工作的女性收入高出最多，為1.454個單位；其次是在政府部門、事業單位以及國有企業工作的女性，收入高出1.338個單位；再次是在民營企業工作和個體工商戶女性，收入高出1.125個單位；最后是在民辦非企業組織工作的女性，收入高出1.103個單位。

注：(1)***、**、*分別表示在1%、5%、10%的水平上顯著；(2)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

(二)性別角色觀念與女性家務勞動

以上分析中，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那么這種影響機制是什么，在這里我們考慮家庭層面的家務勞動因素，嘗試探究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家務勞動的影響。

表2 性別角色觀念與女性家務勞動

注：(1)***、**、*分別表示在1%、5%、10%的水平上顯著；(2)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3)個體基本特征變量、身體狀況以及工作情況的具體控制變量同表1。

表2中回歸結果可見，依次控制了女性家務勞動、個體基本特征、身體狀況以及工作情況后，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家務勞動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即女性性別角色觀念越傳統，家務勞動時間越長；性別角色觀念越現代，家務勞動時間則越短。

(三)性別角色觀念、家務勞動與女性收入

為了檢驗家務勞動在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影響中的中介效應，以及探究這種中介效應的大小，根據溫忠麟等(2004)等提出的方法，我們將性別角色觀念與家務勞動共同納入模型中，其他控制變量不變，探究性別角色觀念是否以及如何通過作用于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進而影響女性收入。

表3 性別角色觀念、家務勞動與女性收入

注：(1)***、**、*分別表示在1%、5%、10%的水平上顯著；(2)括號內為穩健標準誤；(3)個體基本特征變量、身體狀況以及工作情況的具體控制變量同表1。

表3依次控制了女性家務勞動、個體基本特征、身體狀況以及工作情況，模型的回歸結果可見，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家務勞動對女性收入具有負向影響，女性家務勞動時間越長，其收入越低。可能的原因是，女性家務勞動時間越長，或主要從事家務勞動，產生了機會成本，可能導致女性喪失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機會，或者壓縮了其工作時間，這均會降低女性的收入。

在以上關于性別角色觀念、家務勞動與女性收入的回歸方程中，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對女性家務勞動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并且將性別角色觀念與家務勞動均作為自變量共同納入模型中，二者對收入的影響也是顯著的。據此可說明，性別角色觀念可以通過作用于家務勞動，進而影響女性收入，即家務勞動這一中介變量是有效的。并且，性別角色觀念對女性收入影響的總效應為0.414，中介效應為0.031，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為7.49%。

因此，性別角色觀念可以通過作用于女性家務勞動時間，進而影響女性收入，女性性別角色觀念越現代，家務勞動時間越短，女性收入越高。

四、主要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主要結論

1．女性現代性別角色觀念有助于實現更加平等的家務勞動分工，減少女性家務勞動時間；反之，女性傳統性別角色觀念不利于家務勞動分工。

2．女性家務勞動時間的減少，有利于女性具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進入勞動力市場，或者投入工作中，提高了女性的勞動參與率乃至收入水平。

3．女性現代性別角色觀念通過減少其家務勞動時間，進而有助于增加女性收入。

(二)政策建議

在全面放開二孩的政策背景下，一些女性可能會在子女照料方面付出更多時間，家務勞動隨之增加，部分女性可能還會暫時退出勞動力市場，這給女性的工作以及整個社會的勞動力供給帶來了不利影響。為了縮短女性家務勞動時間，讓女性從家務勞動中解脫出來，促進女性就業，提高其收入水平，我們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1．政府政策引導，加快轉變女性傳統性別角色觀念，對農村地區重點引導與宣傳，讓現代性別角色觀念滲入基層，融入人心，促進從個人到家庭再到整個社會形成現代性別角色觀念，由男女共同承擔家庭與社會責任。

2．在家庭內部，形塑現代性別角色觀念，共筑現代文明家風，鼓勵更多男性參與到家務勞動中，增強平等意識，倡導家務勞動的平等分工，縮減女性家務勞動時間，讓女性有更多時間與精力進入勞動力市場，或投入工作中，以實現就業或追求更高的收入，使得女性有機會充分、全面體現自身的價值。

3．在社會上，普及現代性別角色觀念，消除女性在就業與工作中的性別歧視，為女性提供與男性平等的就業、晉升機會以及工作收入，提高女性收入水平，縮小性別收入差距，助力實現性別平等。

4．政府部門支持發展并規范覆蓋城鄉的家庭服務業，普及家務勞動的社會化，并且讓更多家庭有能力消費家庭服務產品，而不是對此望而卻步，以幫助女性從家務勞動中解脫出來，從而進入勞動力市場或投入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