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茜茜

音樂電臺的主持人說,大數據及其分析技術正在逐漸地被用于音樂制作。比如,可以以前幾期流行榜單的前50首作為樣本,分析每首曲子中各種元素的比例,從而提煉出當下市場最流行的音樂元素,再以此進行創作。甚至連旋律本身都可以從已獲市場成功的歌中模仿、嫁接。
主持人說:一定要從一開始、每一下就抓住聽眾,因為現在的歌曲實在太多了,聽眾沒有那么多耐心從頭聽完再做評判。如果你不能把他一下子就吸引住,他馬上就會把你切掉。
最早聽到這種產品制作方式是在服裝行業。當年以Zara為代表的服裝品牌,顛覆了傳統服裝行業的整個流程。設計師不再需要提前一季甚至一年去跑市場、摸布料、做設計、交付生產,最終推向門店……他們迅速地推出當季服裝,并且不斷有新貨上市。據說許多年前,服裝的設計就已經使用大數據了。比如通過上月的銷量,發現暢銷品里有紅色、灰色、大花、方格、長裙、短褲的元素,那就把這些元素重新排列組合一下——上次流行紅色大花長裙和灰色方格短褲,那這次就出個紅色方格短褲或灰色大花長裙吧!
幾個快銷服裝品牌的創始人現在都已經是頂級富豪,顯然這種設計用在快銷時裝上成功了。但把它用到了音樂上,作為一個音樂愛好者,想到我自己生活之中這么私密、隆重的一個時空,聽的東西都是這樣拼湊來的,還是讓人多少覺得有點別扭。
如今機器的能力已經在很多領域碾壓人類。追問“人不可替代的到底是什么?”,不僅關系到我們的職業前景,也是一個挺終極的自我認知問題。藝術向來被認為是我們保持自我和自尊的最后一塊領地,如果連音樂都是這樣用機器編排來的,那它還具有多少人性的辨識度呢?
朋友不認同我的失落感。他說,只要不牽扯到版權,這不是一個挺好的方法嗎?精準、迅速,成功率高。他說以前其實也一樣,只是現在機器把以前人的那部分活兒給干了——很可能還干得更好了。但他也說,這就是一個工業制作,無關藝術。于是我們又回到過去,討論竇唯當年說過的話:“音樂沒有好壞,只有真的音樂和假的音樂。”我同意他說的“真的音樂就是真誠的、不虛偽的音樂”,但我不敢像他那樣篤定地說“現在商業化的流行音樂都是假的音樂”。畢竟快銷品衣服我還是穿的。
但有一點我很確定,就是我想聽到的音樂,是真誠的、有人味兒的。不需要完美,有點兒小失控和小笨拙都沒關系,只要是真實的。只有真實、真誠的作品才有可能引起人們內心深處的共鳴,這不僅是耳朵是否感覺舒適的問題。我不相信靠大數據和機器能做出這種音樂,就像我不相信機器能創造出一個好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