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孔懿
《辭海》(1999年版)未收“教育家”一詞,讀者通常將“教育家”分解成“教育”與“家”,分別尋找解釋后再合成。教育,指一種提高人的綜合素質的實踐活動,也指一種行業、職業;家,指經營某種行業,掌握某種專門學識、技能或從事某種專門活動的人,如商家、行家、專家、科學家等。合起來,“教育家”就是從事教育行業并且掌握教育知識和技能的人。
然而這一定義難以獲得廣泛認同,因為教育家除了職業、知識、技能、經驗方面的標準外,更應具有信仰、情感、情懷及其行為表現上的本質特征。為此,筆者在《辭海》中又找到“家”的第7個義項:“以之為家”。這一義項能否用于“教育家”呢?能否將“教育家”理解為“以教育為家者”呢?
這里需要回到“家”之本義。“家”是每個人不可缺失的安身立命之地,特別在中國人的眼中,家是人生存的基本形式,是比城邦、國家等更自然、更普遍、更具穩定性和延續性的生活單位,是每個人的安全感、幸福感、道德心和生活智慧、生活情趣的主要源泉。同時,“家”是有“眷”的地方,是值得和需要眷注、眷顧、眷念的地方,是中國人心目中生活的宇宙。每個中國人對家都有自幼至老、身心方面的天然依賴。脫離家便成了游子,成了飄泊無定的浮萍。家,是使人的浮泛生活得以扎根并值得終身營建的港灣。中國人離不開家,即使“出家人”,也還會以四海為家。
“以教育為家”意味著教育是教育家的精神依歸之地,意味著寄托、歸屬、融入、血脈相連,意味著愛,意味著忠誠,意味著奉獻,意味著無怨無悔。教育家為了教育這個家,將心甘情愿地為之奮斗,使教育成為溫暖的精神家園。他將奉獻自己的全部忠誠,盡情施展自己的創造才華,為“教育家史”續寫新的篇章。“以教育為家”還意味著一種宿命,一種先天的緣分,意味著一個人從事教育往往是一種必然,或者是一種由偶然而至必然的命運:教育就需要他這樣的人,而他仿佛就是為教育而生;他離開教育就會無家可歸,就會惶惶不可終日,他不僅今生今世心甘情愿地獻身教育,而且如若有來生,他還會從屬于教育,還會選擇做教育之子。
“教育家系以教育為家者”的假設,從大量實證研究中獲得了證明。陶行知與育才學校同舟共濟,戲稱“抱著愛人過河”。原金陵女子大學校長、被美國總統羅斯福譽為“智慧女神”的吳貽芳終身未婚,自稱“我嫁給了教育”。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齊辦學校以家庭為原型,視學生如己出。泰國曼谷一所貧民學校的老校長已97歲,泰國人稱她“姥姥”,視她為民族靈魂。姥姥的學校極其簡陋,卻是貧民兒童的精神樂園。姥姥終身未婚,以母親菲薄的遺產貼補學校日用。開發商看中了學校的地段,想以10億泰銖讓姥姥拆遷,姥姥淡然拒絕:她和貧民孩子都需要一個家,一個共同的家。
一言以蔽之:教育家,以教育為家者也!
(作者系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