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拙鼴鼠的烏亮故事

梅子涵

《鼴鼠的故事》

【捷克】茲德內克·米萊爾/圖多斯科奇洛娃/文

林良/譯

兒童文學里，鼴鼠是常客，是出場次數很多的角色，是明星。在那本不朽的令美國佬羅斯福總統著迷的《柳林風聲》里，格雷厄姆就是讓鼴鼠第一個登場的。春天到了，鼴鼠忙得不亦樂乎，打掃干凈自己在地底下的小屋，再走到地面上，沐浴著太陽光，欣賞草地和小鳥的歌聲，看見了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又光又滑的河水彎曲蜿蜒閃閃爍爍咯咯笑著往前流去。他跟在它的后面奔跑，以為它會悄悄地講述世界上最好聽的故事給他聽。鼴鼠在兒童文學里，在寫給兒童讀的故事中，總是有趣和可愛的。

這回我們可以來閱讀的一套書，就為《鼴鼠的故事》。鼴鼠和老鷹的故事、鼴鼠和雨傘的故事、鼴鼠和宇宙飛船的故事、鼴鼠和玩具汽車的故事……等等。鼴鼠在《柳林風聲》里的地底下用小爪子又是扒，又是挖，又是掘，又是抓，嘴里嘰里咕嚕說著“我要上去！我要上去”的時候，一定是知道了大地上面的世界比大地底下的世界有更多的故事，會有趣得多。所以名叫米萊爾和多斯科奇洛娃的捷克畫家、作家的鼴鼠故事就個個都是在大地上面的世界里進行，與人相處，飛上天空，到達海洋，黑顏色的鼴鼠在那斑斕的色彩里是烏亮的靈感、烏亮的樂趣，原來烏亮也可以很可愛。

光著屁股的烏亮鼴鼠從地底下跑出來的第一件事情是想能穿上一條褲子。穿上褲子的目的不是為了遮住光屁股，而是因為褲子有口袋。他可以把好玩的彈球和鏡子都放進去。可是他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有口袋的褲子。他問小老鼠，小老鼠說，嘿嘿嘿，褲子跟我沒有關系，我要找的是奶酪和白糖。他問蝴蝶，可是蝴蝶只管自己飛，他跟在后面追，結果掉進了小溪……亞麻長在草地上，青蛙幫他泡亞麻、曬亞麻，鸛鳥把梗砸扁，刺猬梳理，蜘蛛紡成紗，螞蟻織布，藍莓染色，小龍蝦裁剪，最后織布鳥把褲子縫好了。這是一個鼴鼠終于得到了幫助穿上一條褲子的故事，很多人的熱情和能力使烏亮的鼴鼠能把所有的東西都放進褲子口袋里，啦啦啦，啦啦啦，鼴鼠的歌也唱得“烏亮”。

鼴鼠看見馬路上開著許多小汽車。有一輛小汽車里還坐著一只小狗。如果狗能坐著汽車到處逛，那么為什么鼴鼠不能夠和他們一樣擁有一輛小汽車呢？“我好想有一輛小汽車哦！”

鼴鼠努力讓自己有一輛小汽車的過程也很幽默。他把撿來的零件如同搭積木一樣拼裝起來，結果當然只是一輛積木般的小汽車，不突突，也不嘟嘟，按個喇叭還得用自己的嘴巴說“嘟嘟”。這一回，小老鼠沒有說嘿嘿嘿，小汽車跟我沒有關系，我要找的是奶酪和白糖，而是熱情地指引了方向，一輛被小男孩頑皮地砸壞的玩具車，被修理成了鼴鼠親自駕駛的開得呼呼的小汽車，顏色是最酷的粉紅，誰都沒有見過。

書里面的一些生活的向往和哲學，簡易而迷人的工業畫面，都在這有趣間流露。鼴鼠開著他的粉紅色汽車疾馳而來，邀請指點了方向的小老鼠也上車逛逛，可是小老鼠害怕被隔壁的黑貓看見；想邀請那只坐在別的車上的狗換到他的車上試一試感覺，可是那只狗又實在太大，坐不下。鼴鼠把汽車開到鼴鼠洞門口，他睡覺還是回地底下的家。他說：“晚安，小車車！”

這是一套先銀屏動畫后文學書籍的童書作品。原來的動畫是現在的書籍的畫面。它們是“后現代”之前的那樣一種風格和憨拙，形象與形象之間如同剪紙與剪紙之間，胖乎乎，圓滾滾，眼睛耳朵鼻子統統簡約而簡單，可是這憨拙、簡單，卻也正有了今天許多動畫沒有的優雅。

它們讓我們看得見中國式動畫片的一些精神和技法。它們誕生于上個世紀的50年代，至今仍無可置疑地作為繼續暢銷的經典。可是中國的動畫已經疲憊得不見蹤影，制作者們紛紛都奔往“后現代”里去趕集，拼不過西方和日本，卻又不知道自己原有的藝術和表現力的長處。

這套書里每一頁的后面只有繪者米萊爾的銀色頭發照片和介紹。其實無論是動畫片還是書籍，故事都是一個基本的打動原因，決定了杰出，也會決定平庸。兒童文學是動畫片的田地，所以多斯科奇洛娃也是異常要緊。

我們繼續來看鼴鼠怎么修理一把廢棄的傘，撐起來讓紛紛奔來的動物們在遮陽傘的陰涼下快活地吃瓜；把一個快要化了的雪人送去雪山上，讓它安然無恙，一直到冬天開始下雪了再把它接到山下來；鼴鼠被獵人關在家里，老鷹來營救他，他們逃跑的方式是，鼴鼠抓著老鷹的兩條腿，老鷹展開翅膀飛啊，飛啊，樣子像一個新奇又快樂的降落傘。

烏亮的鼴鼠笑呵呵地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