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的聲音

黃韞彥

梔子花開得正盛，空氣里縈繞著馥郁的清香。我長舒一口氣，放下書本，輕推那扇浸透了甜蜜的窗。

俯瞰玉蝶紛飛，一個蜷縮在樹下的孩子映入眼簾。她的雙眸睜得圓溜溜的，把肥嘟嘟的小手放在耳畔，像在屏息聆聽著什么。驀地，她仰面綻開百合花般的笑靨，朝我對面的二樓窗戶激動地喊：“媽媽，我聽到花開的聲音了，你快下來聽聽，好美啊！”

窗里閃出一張怒目圓睜的臉：“這孩子，整天不好好讀書，滿腦子奇思怪想。花開哪兒來的聲音吶？別打擾媽媽干活！”一串斥責后，那張臉又縮回窗內，獨留孩子在樹下默默垂下眼瞼。

凝望著那個落寞瘦小的背影，我的思緒不禁追溯到童年。

年幼的我，腦海里總是擠滿了密密匝匝的問號，源源不斷地涌出五花八門的新奇想法。我會猜測彩虹的那端是否通往天空之城，我會擔憂星星不停地眨眼是否會疲憊。在我清澈的雙眸里，世界蒙上了一層五彩斑斕的面紗，有太多秘密等待我去慢慢揭開。

沾了薄露的清晨，我踮著腳尖悄悄踱到后花園里，生怕驚擾了酣睡中的花仙子。彎下腰細細端詳，這朵粉嫩的蓓蕾仿佛比昨日綻開了幾毫米，流淌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嬌羞。

我滿心歡喜，將耳朵湊近了半掩花蕊的花瓣，屏氣靜心聆聽。一股濃稠甜蜜的汁液汩汩地流淌在脈絡間，那想必是花朵世界的仙露瓊漿吧。剎那間，我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細微短暫的哈欠聲，是住在花骨朵里的精靈睡醒了嗎？

我飛跑著沖進廚房，拉扯著媽媽的裙袂：“媽媽，花園里的薔薇開了。你聽那聲音，好美！”她用詫異的目光瞅了我一眼，繼續盯著手里的活，嘴里嘟噥著：“這孩子是不是病了？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

我向爸爸和爺爺奶奶，向所有我認識的人傾吐花開聲音的扣人心弦，換來的卻是一次次奇怪的打量。我獨自蜷縮在晦暗的角落里，來來往往的人影紛紛投以詫異的目光：“好奇怪，好奇怪……”終于，我相信自己是奇怪的了，將淚痕未干的臉深深埋進臂彎。再抬眼時，視野蒙上了一層抹不掉的陰翳。

我開始摒棄那些所謂無聊的想法，把心思花在“正經”事上。終于，我成為大人們眼中的好孩子，能脫口而出五大洲的名稱，常被他們摸著頭稱贊“好樣兒的”。

我再也不相信花開有聲。

直到今天，我站在高高的陽臺上，俯視樓下那個低垂眼瞼的孩子。那個孩子也抬起清澈的雙眸望著我，喚醒了我塵封太久的記憶——她渴望得到我的認可。花開的聲音，承載著一顆透明清澈的心靈，那樣易碎，又那樣珍貴。那依然澄澈可鑒的眼神，曾經被多么殘忍地扼殺！而我是多么不想讓那份清純悄然逝去，那可能是世上最后一個甜蜜的夢。

“是啊，”我微笑著回答，“花開的聲音，真美！”

浙江省浦江縣第二中學

吉吉工作室

小花園中那個屏息聆聽、笑靨如花的小女孩，她圓溜溜的雙眸，胖乎乎的小手，加上稚嫩的童音喊出的“花開的聲音”，喚醒了沉睡在小作者心中的童年往事。曾幾何時，小作者也是一個滿腦子奇思妙想、鬼靈精怪的小姑娘，彩虹上有沒有天空城？花園里有沒有花仙子？還有那真真切切聽到了、卻無人理會的“花開之音”……當成長不請自來，壓力紛至，乖順了，長大了，那些奇思妙想壓在沉沉的書本后，痕跡越來越淡。

孩子的眼睛是純凈的，心靈也是純凈的，慶幸這世界仍有這樣的心靈，能聆聽到花開的聲音，幫助小作者重拾童真，幫她在成長的束縛中，看到被忽略的美，重聽被掩蓋的天籟之音。那句“花開的聲音，真美！”是她對自己童年的最好回應。

【適用文題】童心看世界；難忘那個聲音；仔細聆聽……（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