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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

2018-06-09 04:31:25傅菲
花城 2018年6期

傅菲

即使再簡陋的屋舍,也有一個地方,固定空出來,留給一盞燈。窗臺中間,走廊的木柱腰部,飯桌上方橫梁垂下的掛鉤,窗前破舊書桌的左邊桌角,灶神像下的白色臺面,風弄的墻壁上,這些不顯眼又伸手可及的地方,適合擺放一盞燈。即使家貧如洗,燈還有一盞,只要掌燈的人還在,燈會在入夜亮起來,哪怕黯淡,被風吹得搖曳不定。燈亮了,小孩停止了哭泣,說話的人變得溫和。光給屋舍溫暖,漆黑如泥的夜變換了色彩,有了淡淡的暈黃,木門,木樓板,木柱,泥黃的墻,露出了原色。我們看見了白色的蚊帳,床前擺放的圓頭布鞋,古老花床金紅的山漆,畫了大麗花的木柜和木柜上的兩只木箱,木盆斜放在柱墩旁,洗臉巾晾在一根繩子上,水缸里的水還是滿滿的,灶臺青石面板泛起幽涼的光,曬衣竹竿上掛著半干半濕的紅辣椒……我們看見了酣睡孩子淺淺的微笑,看見了姑娘裸呈在臉上的夢,看見貼著房梁泥巢的燕子那么安靜,看見土豆在屋角悄悄發芽……

燈。一盞,兩盞,三盞……整個屋子亮堂堂,整個小巷子亮了,整個村鎮亮了。安歇的人,在屋子里走動,在巷子里走動,相熟的人在路口借著窗里的光低聲說話,相愛的人避著光在埠頭擁抱……

我最早見到的燈,是洋油燈。洋油即煤油。燈具無須買,用一個墨水瓶,把瓶蓋鑿一個洞,搓一根棉芯穿洞,浸在瓶子里的煤油里,芯頭點起來,光便一跳一跳,撲起來。光焰和毛筆頭相似,圓圓的往上不斷收縮,最后跳動上來的是藍焰。藍焰沒了,一縷黑黑細煙繞著圈,往上冒,繞到梁上,繞到墻壁上,繞到掛鉤上。煙熏了的地方,一股漆黑,抹了炭似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洋油燈。飯堂、茅廁、風弄,也都有洋油燈。飯堂的梁上,垂下一根細繩,繩末結一個鐵絲圈起來的兜,兜小碗大,平底,把洋油燈放在兜里。只有大人才可以點上它,我們小孩要點,則爬上桌子,跪起來。用洋火點燈。洋火即火柴。火柴有紅頭火柴和黑頭火柴。火柴盒是匣子狀,拉開,紅紅的火柴頭露出來,像一群貪睡的人。嚓嚓嚓,把火柴叫醒。醒來,火柴便死了。火柴頭擦在盒側邊的火柴皮上,撲哧一聲,一股磷燃燒的刺鼻味很嗆人,鼻子馬上發酸。火柴盒上,有一張圖畫紙,畫著圍手巾的勞動者,氣宇軒昂,或者是張思德的勞動場面,或者是背著書包的雷鋒。畫紙有一行小紅字:德興火柴廠制造。我不知道德興在哪兒。我好奇的是,一根細木棍,包一點點紅紅的東西,擦在一張黑黑小紙上,木棍怎么會燃燒起來呢?真是奇妙。我嘗試很多次,把火柴擦在木板上,擦在青石上,擦在白紙上,小木棍怎么還是小木棍呢。嚓嚓嚓,擦火柴皮,火柴不亮,原來潮了。火柴一般放在灶神像下。火柴放在這里不會潮。灶膛天天燒,熱氣烘上來,灶臺熱熱的。也方便燒灶膛的人,點柴火,站起身,隨手一摸,拿到了火柴,抽一根出來,嚓嚓嚓,亮了,把灶口的茅草點亮,叉進灶膛,劈柴架進去,一會兒,鍋里的水噗噗噗,沸騰了,蒸汽撲騰上來,接下來,便是一餐熱飯等著地里干活的人。

吃過晚飯,我和妹妹,在一張小圓桌上寫生字。一個字寫十行,這是不能耽擱的。生字寫得好,第二天,全老師會張貼在教室黑板側邊。側邊墻上,有一個紅紙作條邊的四邊形框,框里貼滿了生字書寫。老師布置的作業,在五年里,從來不改變,寫生字,背課文,三道數學題。每次寫生字,我都十分認真,一個字寫十行,一行九個字,手邊放一塊橡皮擦。筆是鉛筆,沒有卷筆刀,我父親用菜刀給我削筆尖。他借著光,斜歪著頭,牙齒咬著下唇,菜刀抵著筆頭削。鉛筆炭粉落下來,落在桌子上。他噓起唇,一吹,落到地上。鄰居孝林,和我妹妹同年,也來我家寫作業。他父母節儉,早早上床了,省些洋油。我們做作業了,母親便坐在身邊,擺一個笸籮,納鞋底,或縫補衣服。母親打不來毛線衣,也沒有機會打毛線衣。哪有錢買毛線呢?她的兒女太多,九個,誰也顧不上。用我父親的話說,能顧一張嘴巴,不餓死,已經不錯了。我小時候的衣服只有兩種,要么單衣單褲,要么棉衣棉褲。棉衣棉褲也從來沒新的,都是哥哥穿不了,改裝給我。每年過了霜降,洲村的裁縫師傅老四,調一架縫紉機,來我家上工,要做半個多月的冬衣,一家人才不會挨凍。做作業,我們是不能說話的。母親不識字。我們一說話,母親便咳一聲,看我們一眼,我們便不敢作聲了。洋油燈擺在桌子中間,四個人用,暗暗的光照在母親臉上,有一層打碗花般的光斑。

洋油是村供銷社打的。我們不叫買洋油,叫打洋油,買醬油,叫打醬油。洋油由一個竹筒,從土甕里舀上來,渡到一個漏斗里,灌進洋油瓶。洋油瓶通常由空酒瓶代替,瓶口用卷緊的草紙塞住。也有用塑料油壺裝洋油,五斤一壺。打五斤洋油,也就快年關了。也有沒錢打洋油的時候,便去鄰居家借一盞油,度幾天錢荒。我家是沒借過的,因為我祖母常年供佛燈。祖母有兩盞佛燈,一盞在她房間木桌上,一盞在廳堂香火桌上。佛燈有一個燈碟,燈碟是鐵質的,形狀大小和小菜碟差不多。還有一個燈座。燈座是毛竹根部竹兜,刨光,側邊鏤空一個掛口,既可以掛又可以穿指進去提。燈碟放在座口。燈碟有兩根燈芯,細細白白。祖母吃了飯,洗了臉,她進了睡房,也不再出來。她進了睡房,祖父便把香桌上的佛燈吹了。祖父說,哪有那么多燈油給她點,燒菜都舍不得多滴兩滴油。祖母強悍,嘴巴不饒人。祖父懼內。祖母不在他眼前,他大話也是不含在舌頭上的。他常說,女人怕什么,就是蒼蠅,嗡嗡嗡,一下子飛走了。或者說,蒼蠅,嗡嗡嗡,我不耐煩起來,一蒲扇過去,把它拍扁。祖母一咳嗽,說燈尼,你說什么。燈尼是我祖父小名。尼就是兒子的意思。祖父元宵節出生,取名元燈。祖父應答,說,有什么說,我們做事去。祖母也有發現佛燈被吹滅的時候,她從睡房出來,找一樣什么東西,一眼看見佛燈滅了,聲音一下子高起來,責問:“佛燈,是誰吹的?”我們異口同聲,說,風大,滅了,忘記點了,我來點。我們看著祖母進了睡房,關了門,又把佛燈吹滅。其實祖母知道佛燈是我們吹滅的,因為大門自晚飯結束后,便一直關著。她也不是找東西,而是檢查佛燈是否還亮著。

自小,我便和祖父祖母睡一張床。祖母進了房間,也不上床,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或者和我說她年輕的事,說她的娘家,說她六歲裹腳。那些事,我耳熟能詳。她不厭其煩地說,我不厭其煩地聽。佛燈便在她桌子一直亮著,直到天麻麻亮。祖母的臉寬闊,黃蠟蠟的皺紋刻寫著她翻閱了的生活。燈油是菜籽油,油香四散,有一種春天田野的氣息。祖母敬佛。我常開祖母玩笑,說,我們走路去葛仙山拜佛,葛仙山的廟香節,最熱鬧了。祖母說,太遠了,走不了,佛敬在心里,佛不怪我的。初一十五,她上香。這兩天,她的佛燈,祖父是不敢吹的。祖母每次見佛燈吹了,她會嘆一句:“我都老了,沒什么要佛保佑的,求佛保佑你們,能吃能做,不頭疼腦熱便是福氣了。”有時,祖母也問我,誰吹了佛燈的。我便說,是父親。她不說話了。父親是她獨子,她不會責怪絲毫。她自言自語起來,說,佛燈亮起來,家里躲不了臟東西,佛燈亮著,我心里不慌,看著屋里亮亮的,心里舒坦敞亮。祖母說的臟東西,是指鬼。

在那個時候,其實村里已經通電了,但用電燈,也只是在過年過節或有大喜事的時候。剛通電那陣子,還鬧笑話。我母親的舅舅,是深山里的人,來我家吃酒,把旱煙管靠在燈泡上點煙,怎么吸,也吸不亮煙絲。

洋油燈,是最普遍的一種燈了,粗糙,低廉,方便。串門,我們也端著它,有風來,便把手掌豎起來,擋風。或者,放在紙糊的紅燈籠里。還可以帶一盞洋油燈去偷情。巷子里,土地廟旁,有一間柴房,堆著柴火,堆著牛過冬的稻草。做木匠的陶師傅和鄰居梨花,常去柴房偷情。村里人都知道,柴房小窗口有燈光,肯定是兩人在里面偷情。梨花是個年輕寡婦,精力充沛,先是七八天窗口亮一次燈,過了兩個月,四五天窗口亮一次,過了半年,二三天窗口亮一次。窗口亮燈的時間也變長,從半小時,變為一個時辰,又延長到整個上半夜。這是巷子里,每個人知道的秘密,唯一不知道的人,是木匠老婆。梨花端一盞洋油燈出門,鄰居看見了,招呼一聲:“又去了。”梨花嗯一聲。嗯得理所當然,嗯得幸福十足。也有缺德的人,在稻草上潑尿。還有惡作劇的人,等里面的燈亮一會兒了,把柴房鎖起來,讓他們從小窗戶爬出來。

晚上,我們出門,去鄰村看電影或看戲,沒有手電,便點松燈去。松燈是家家戶戶都有的。這種松燈,我也會做。鐵絲繞出一個小籃子的形狀,一根長鐵絲把鐵絲籃子提一起,扣在一根木棍上,干燥的松木片放進籃子里,用松脂點起來,一會兒,便熊熊燃燒。谷雨之后,田畈里的稻田已經翻耕,灌水,吃了晚飯,我們便提一個松燈,背一扁簍的松木片,拿一個火鉗,去照泥鰍。那時,我大姐還沒出嫁,我時常跟她去照泥鰍。姐姐背扁簍,我跟在她身邊,背魚簍,打雙赤腳,下水田,泥鰍黃鱔在水田里,趴著。我們用火鉗把泥鰍夾上來,落入魚簍。泥鰍黃鱔,在谷雨前后,正是孵卵,胖圓圓的,又多,一個晚上能照五六斤。田畈散落了很多照泥鰍的松燈。遠遠看去,松燈像一朵朵向日葵。天光稀薄,隱隱地可以辨識阡陌交錯的田埂道。夜晚的田野,油蛉在嘀嘀嘀地鳴唱,促織彈起了它心愛的土琵琶。幽涼的風夾裹著泥土翻耕出來的惺忪氣味,也夾裹著野花的芳香。有一次,田里的泥鰍太多,我們照得舍不得走,松木片燒完了。田埂道縱橫,我迷路了。我跟著姐姐。松脂啪啪燃燒時的開裂聲,沒了,四周陷入巨大的寂靜。我十分害怕。我提心吊膽地問姐姐,你知道路回家嗎。姐姐說,不認識路了,我們沿水溝上游走,就是水渠了。我家門前不遠,便是水渠分水的地方。水渠分出左右兩條水溝,灌溉這一畈稻田。我們走在高高低低的田埂道上,又怕踩到蛇,又怕鬼跑出來。鬼是我們看不見的。那一帶,墳墓也多,萬一鬼出來,怎么辦呢。不知走了多久,到了水渠,看見了家里窗戶昏暗的燈光,我突然哭了起來。姐姐便取笑我,說,哪有你這么膽小的人呢。我哭起來,不是因為膽小,而是因為看到了燈。一盞油亮的燈,在窗口一直沒有熄。我似乎看見了父親母親的臉。

燈,只用于照耀。燈,只用于驅趕黑暗。燈,總是出現在我們需要光的時候。

燈也照著人的亡靈。

人死,要守夜。房間里,點起長蠟燭。蠟燭是一對。守夜人一般是四個,通宵,不能瞌睡。故去的人,躺在床上,用白布蓋著。守夜人需要膽量。到了下半夜,人疲倦得眼皮抬不起來,說話的力氣也沒有,房間里只有蠟燭撲哧撲哧燃燒聲四散。守夜人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聽到了自己的呼吸。一個村子,兩種人膽量最大,一種是守夜人,一種是給故去之人洗身子的人。我家里,只有三哥敢守夜。我祖父祖母故去,都是他守夜。我是連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我父親也是。鄰居有人故去了,也是我三哥去守夜。他不怕。他說,死人躺在床上,和睡著了是一樣的。他又說,死人躺在棺材里,和一根木頭又沒有分別。故去之人入殮當夜,要舉行一場打醮。打醮,是設壇做法事,既求福禳災又可超度。棺材擺在廳堂正中間,香桌上點起兩支粗粗的長蠟燭,香爐里插滿了香,墻壁上掛著馬燈,廳堂也掛滿了白紙白布,白紙寫了道符。棺材前,擺一張小方桌,供奉著香,酒肉米飯,兩支長蠟燭也是燃燃不息。桌前燒著黃表紙,紙灰飛來飛去。衣服上,白帽上,棺材板上,酒肉上,落滿了碎屑。故去的人,不叫死了,叫老了。人沒有死,都不算老。死了的人,是最老的人。打醮的人,一般是四個或六個,多的也有八個,吹著嗩吶,打著銅鑼,拉起二胡,唱一些只有他們自己能聽懂的打醮歌。開頭一個時辰,打醮的人,搖起肩膀,晃著腦袋,盡情表演。看的人也多,鄰居,親戚,生前好友,邊看打醮邊說著故去之人的種種好,說種種的恩義。要不了一個時辰,人便散了,打著哈欠,回家睡覺去了。兒子、兒媳、女兒、女婿,這些人是不能離開的,要守著。唱打醮歌的人,這個時候,把交談的話也可以唱成歌調——“給我們一人發一包煙,哦哦哦。”“給我泡一杯濃茶來,放點糖,哦哦哦。”“你們做子女的,要哭呀,不能光我一個人唱,哦哦哦。”“那個喝醉酒的人,呼嚕聲太大了,把他叫醒,叫他輕一些,哦哦哦。”——我祖父故去的時候,請了打醮,事后,我父親對我抱怨,唱打醮歌的人,也太不嚴肅了,這樣來打醮,不是騙錢嗎。我說,那是一門手藝,掙飯吃,那樣唱,還可以活躍一下氣氛,打醮還不是還子女一個心愿嘛,對老人毫無意義。

人最后的離開,是被燈送走的。送到一個永遠沒有燈的地方。

在我眼里,燈光,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物。想想看,和心愛的人,在安靜的酒館里,慢慢地吃晚餐,邊吃邊說動人的話,光細膩地照著心愛的人,也照著自己。她的臉如羊脂玉,眼神也越發柔和,她的頭發會散發一種親密的光澤,她的言語飽含溫存。假如坐在這里吃飯的人,是我,我會情不自禁撫摸她的頭發,撫摸她的臉。而這樣的好時光,一生會有幾次呢。或許只有一次。也或許一次也沒有。我是有過的。有一年,冬日大雪,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我和一個女人,在酒館吃了近兩個小時。我們說著恬美的話語,燈光隱隱地亮,一圈圈一層層地鋪下來,我看著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她是那么美。出了酒館,大雪潽射而來,空闊的大街,稀稀落落的人在街燈下溜達,撲哧撲哧踏雪聲,使整條大街更加寂寥。樹上,屋頂上,燈罩上,全是雪。我抱起她,在街口緊緊地親吻。她手中的傘飄落,她的長發披散下來。她黑色的長大衣,成為絨綢般夜晚的布景。燈光斑黃,落在雪地上,浮起光暈。大雪之夜,陌生的街頭,酒館里,薩克斯吹出《此情可待》,悠揚而低沉,溫情又哀傷。我抱著她,像抱著自己的影子。她就是我走遍千山萬水要尋找的人。她就是我把手伸進心臟又掏不出來的那個人。她就是每天和我說話的那個人。她就是虛無的那個人。她是唯一知曉我人生秘密的那個人。她是唯一被長明燈照耀的那個人。甚至,她是燈本身。或者,每夜亮在房間里的燈,是她的另一個替身。

昨夜,突然心血來潮,寫了幾句詩。現摘錄:

……

我從不擰亮床頭柜上的臺燈

也從不在房間里坐坐

每次我退出房間,躡手躡腳

輕輕帶上房門

仿佛床上還躺著熟睡的人

時鐘在繼續走

繞著時光這個密匝的圓圈

不留任何痕跡

一盞再也不去擰亮的燈,是孤獨。它的光消失在它自己的內心。它用黑暗去照亮那個不再觸碰它的人。燈是光的一種光源。燈也是黑暗的一種暗源。相對于光,黑暗不是光的死,而是另一種光,一種更恒久的光。光只有在黑暗中復活,永生。黑暗是光的投射面,也是支點和原點。光的源頭,不是光,而是黑暗。

光是消失最快的東西,比時間消失得快,比戀人離別的腳步更快,比人的死亡快。燈把光儲藏了起來,它用七彩的絲線把光拽住了,緊緊地拽在手里。

我是個無神論者,也是一個沒有信仰的人。但我膜拜燈,膜拜愛。我如我的祖母,在鄉間的房子,供奉著油燈。古老的油燈,居住著那些離我而去的人。古老的油燈里,有一個淚滴一般廣闊的海洋,和一個眼球一般深邃的天空。重要的節日,我沐浴焚香,穿起和油燈一樣古老的長褂,在廳堂里舉行祭祀。燈光漫溢了屋子,我靜靜地坐在廳堂角落,看著燭火搖曳,我就覺得那些離我而去的人,又回到了我身邊。我愛過的人,愛過我的人,其實從來就沒離開過我。

責任編輯 許澤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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