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中西方的智慧中,曾共同發(fā)現(xiàn)世界與生命起源于愛,但是,今天生命在慢慢地遺忘愛。米歇爾·亨利認為,生命是與自身統(tǒng)一的,兩者之間沒有距離,所以生命對自身沒有記憶。因此,生命也許很難避免對愛與自身的遺忘。然而問題在于,今天,生命對愛與自身的遺忘在加深,這與今天人們所稟有的科學的時間觀有重要關(guān)系。愛是生命的情感,溫暖著生命,愛也是責任,所以,對讓生命回到自身與愛當中的探討是重要的,因為時間觀對生活有著基礎性的影響,探討可能與生命、愛相關(guān)的時間觀也就有了非常重要的意義。
關(guān)鍵詞:時間;時;愛;世界;生命
作者簡介:林偉毅,武漢大學哲學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現(xiàn)象學,政治哲學(湖北 武漢 430072)。
中圖分類號:B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398(2018)02-0043-09
一 導論
世界與生命起源于愛,這是中西方智慧的共同發(fā)現(xiàn)。然而,今天,我們卻越來越遠離和忘卻了世界與生命的本源,遠離和忘卻了愛。科學技術(shù)一方面加速了物質(zhì)的發(fā)展,另一方面,人卻慢慢地被物化了,忘記了對愛的感受,忘記了如何去愛。人的情感性越來越遲鈍,對事物的感受能力越來越弱。本文將闡釋中西方智慧對世界起源于愛的發(fā)現(xiàn),在這之后,論述在今天,為什么我們越來越遺忘了本源性的愛、人的生命為什么越來越難感受到愛。根據(jù)米歇爾·亨利,米歇爾·亨利是當代杰出的現(xiàn)象學家。本文認為,生命對愛的遺忘是難以避免的;此外,現(xiàn)代社會的科學的時間觀進一步使得生命忽視和遺忘愛,在科學的時間視域中,人們加強了對世界的認識和開發(fā),更多的世界真理向人顯現(xiàn)出來,而與此同時,我們卻逐漸地忽視生命的真理,忽視了愛和生命。這是現(xiàn)代性的危機,對此,我們有必要緩一緩腳步,停下來冷靜地想一想,什么才是我們應當追求和擁抱的?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停下來感受,感受與萬事萬物同在的情感,感受愛,因為,歸根結(jié)底,這關(guān)系到的是對生命的責任,對他人(他人包括子孫后代)的責任,對事物的責任。
米歇爾·亨利把真理分為世界真理和生命真理,在亨利看來,生命真理才是真正的真理。亨利對世界真理與生命真理的區(qū)分充滿洞見。在科學的時間視域下,科學、哲學追求的真理事實上是一種世界真理,根據(jù)亨利,這種真理是以世界為視域。事實上,以世界為視域在本質(zhì)上就是以數(shù)理式的時間為視域,這是一種外在的真理,科學和哲學遺忘了生命,遺忘了愛。今天,當人的生命在一種無形的束縛中越來越疲倦、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越來越冷漠、人與環(huán)境的關(guān)系越來越對立,我們有必要回到共同的起源——愛當中,從而,讓自我與生命自身、自我與他人、人與環(huán)境重返原初的和睦關(guān)系中。根據(jù)亨利,生命對愛的遺忘是難以避免的,現(xiàn)在,當我們探索生命怎樣能竭力地回到自身和愛當中,突破科學的時間觀念,闡釋一種與生命相關(guān)的時間觀念就成為關(guān)鍵,這是在本文筆者將探索的另一個重點。
二 對愛的發(fā)現(xiàn)與遺忘
1.中西方智慧對愛的發(fā)現(xiàn)
對世界起源的思考是哲學家所不斷地堅持的志業(yè),在前蘇格拉底時期,在可證的資料范圍內(nèi),從泰勒斯開始,哲學家孜孜不倦地探索著世界的本原。對于何為世界的本原或世界如何起源,前蘇格拉底哲學家的觀點各不相同,但從整體意義上講,正如多位學者所指出,這時候的本原學說可大致歸納為自然哲學,即這時候的哲學家一般從自然的維度出發(fā)探索世界的起源。到了柏拉圖那里,他提出了理念論,世界的起源提升到理性維度,對世界起源的解釋不再只是感性世界中的某一或某些元素;到亞里士多德,在他的哲學思想里,世界的起源不是柏拉圖那里的形式,不是前蘇格拉底哲學那里的質(zhì)料,而是形式與質(zhì)料的結(jié)合,從而,亞里士多德提出了四因說。在現(xiàn)當代,隨著對柏拉圖哲學研究的深入,圖賓根學派對于柏拉圖的未成文學說的研究成果越來越受到學者的重視,學者先剛基于對柏拉圖未成文學說和對話錄的研究認為,在柏拉圖那里,“柏拉圖的本原學說是一種二元論。”先剛:《柏拉圖的本原學說——基于未成文學說和對話錄的研究》,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4年,第116頁。對于世界的起源,這些哲學家的思想觀點并不一致,但他們的探索方式卻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哲學家們從主客分離的立場來思考世界的起源,當對世界起源做出思考時,哲學家處于起源之外對其做出認識,而在不知不覺中,思考者把自身置于起源之外,世界本原在外,思想在觀察它、追尋和思考它。
然而,如果世界有其起源,那么我們就預設了,萬事萬物都來源于它(不管這個“它”是一元或者是多元),包括追問者自身。當我們思考和追問起源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在它之中,但在它之中卻因為人把起源客體化而被忽視,也就是說,人如果用主客分離的方式思考世界起源,因為不能對在世界之中做出認識,人無法真正把握到起源,這也是為什么海德格爾認為以主客分離的認識方式不能真正地理解世界的重要原因。因此,哲學思考或哲學認識的方式因為視域的受限使得它不是人們把握本原的理想方式。
西方哲學中的這種局限在基督教的智慧里得到某一意義上的克服。基督教認為,世界與生命都是由上帝造的,“上帝就是愛,”《圣經(jīng).約翰一書》4:16。所以,世界與生命都起源于愛!接著,《圣經(jīng)》指出,“住在愛里面的,就是住在上帝里面,上帝也住在他里面。”《圣經(jīng).約翰一書》4:16。世界的萬事萬物與生命都起源于愛,這是基督教智慧的重要發(fā)現(xiàn)。愛是什么?愛不是具體的物,因此,愛不是什么,愛既是有,因為愛在;愛又是無,因為愛并非物體,人不能看見愛。這里,基督教的愛和中國古代智慧中的愛共享“既有又無”的特征,在黃玉順教授對中國古代智慧中的愛的闡釋里,我們可以看到這共同的特征,黃玉順指出,“愛本身卻不是存在者,而是存在本身。就其是存在而不是存在者而言,愛就是‘無物,也就是‘無。”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44頁。那人如何追尋這一起源呢?“住”,人以住的方式追尋、感受起源,而不是以思考或認識的方式。黃裕生教授指出,“如果以為要通過看見上帝或認識上帝才愛上帝,那么,這實際上首先已降格或褻瀆了上帝。”黃裕生:《普遍之愛與人類的解放——論耶穌與孔子的共同事業(yè)》,載于《清華西方哲學研究》2015年第2期,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144頁。人住在上帝亦就是愛里,以感受的方式發(fā)現(xiàn)世界的起源——愛,在愛里,人與起源合一,與萬事萬物合一,在這里,沒有主客體的區(qū)別與對立,世界共處于愛之中、在愛之中。愛反過來確認了起源,因為愛,我、他人、事物的共處、相互愛護得以可能,這種相互愛護確認了萬事萬物能追溯到和歸于起源,因為所有一切相互愛護、擁抱,而不是相互排斥,這就意味著生命與事物的起源是共同的,這起源就是愛,這起源是“一”,但這“一”不是具體或邏輯上的“一”,而是溢滿性的“一”,世界與生命被愛充滿,所以,這“一”是一種涵蓋性的“一”,而非孤立的“一”。
關(guān)于世界與生命起源于愛,在這里,中國的古老智慧竟然與西方達到驚人的一致。黃裕生教授在他的文章《普遍之愛與人類的解放——論耶穌與孔子的共同事業(yè)》中論述了耶穌和孔子確立的共同愛的原則,“孔子確立的仁,在根本上也就是耶穌所倡導的普遍之愛。”黃裕生:《普遍之愛與人類的解放——論耶穌與孔子的共同事業(yè)》,第155頁。在中國的智慧里,是愛而不是物質(zhì)因素給出了世界;在儒家那里,仁是一種普遍之愛,世界與生命就是起源于普遍之愛。對此,黃玉順教授在他所建構(gòu)的生活儒學里做出了闡釋。通過對“存”這個字的解釋,黃玉順教授闡述了中國古代關(guān)于世界起源的智慧,黃玉順指出,在《說文解字》里,許慎對“存”的解釋是:“存,恤問也。從子,才聲。”黃玉順教授引自《說文解字》,在本文,筆者轉(zhuǎn)引自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2頁。黃玉順教授對這個解釋做出闡明,他指出,“‘才是說的草木初生”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2頁。,“‘子是說的小孩子,是說的人之初生”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2頁。,“所以,‘存字就是‘才‘子:把人之初生和草木之初生放到一塊兒。這就更進一步透露出了共同生活的本源情境的消息。這就是‘存——人與草木的共同存在、共同生活。”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2頁。黃玉順進一步對“恤問”做出解釋,“‘恤問就是擔憂地問”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3頁。,黃玉順指出,為什么會問與擔憂,原因在于愛,因為有愛,才會有擔憂的問。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3頁。由此,黃玉順結(jié)合了“存”的兩個意義對“存”做出解釋,“存就是在,就是存在;同時也就是生活情感,就是愛的情感。”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3頁。所以,黃玉順認為,我們有理由認為,關(guān)于“存在”,中國的古老智慧是:“如果說,存在即生活,那么,生活就是生活情感,首先是愛的情感。”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3頁。黃玉順進一步指出,“這正是儒家的觀念:生活之為存在,首先顯現(xiàn)為愛的情感。這種愛的情感,儒家謂之‘仁、‘仁愛。在本源意義上,仁就是愛。”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43頁。通過對古典儒學的研究,黃玉順發(fā)現(xiàn),古老的儒家智慧認為,本源性的愛給出了存在者。參見黃玉順:《愛與思——生活儒學的觀念》,第18—19頁。
中國古老智慧中的愛和基督教的愛,在本源意義上,兩者都是普遍之愛,但是對于普遍的愛的理解,在兩者的具體思想觀念的闡述中呈現(xiàn)出差別,儒家的愛與基督教的愛在具體原則與特點上就有著區(qū)別。儒家與基督教的愛都是普遍的愛,但在儒家與基督教中,愛的原則與特點有著區(qū)別。儒家的愛是一種“等差的愛”,從愛自己身邊最親最近的人開始,逐步地擴展,直至愛所有人,在等差的愛中,愛隨著擴展而弱化。根據(jù)克爾凱郭爾在《愛的作為》中的闡述,我們可以看到,儒家講的這種愛是一種直接的愛,是人與人之間直接的愛,而基督教講的愛是愛上帝與愛鄰人,這兩種愛的原則與特點是不一樣的。具體可參見克爾凱郭爾的著作:《愛的作為》。然而,盡管兩者在具體中有著區(qū)別,在中西方智慧中,卻共同發(fā)現(xiàn)了,世界與生命起源于愛,愛作為本源,這一點在雙方那里驚人地一致。
2.科學的時間視域?qū)鄣倪z忘
生命和世界的萬物起源于愛,但對于起源,人們卻遺忘了,生命來源于愛,人們遺忘了生命自身、遺忘了愛。為什么?當代法國哲學家米歇爾·亨利認為,生命遺忘自身事實上是不可避免的,因為生命與生命自身是統(tǒng)一的,亨利指出,“生命不與自身分離,”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 .Translated by Susan Emanuel.Stanford,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p.147.而沒有距離就不能形成與擁有記憶,亨利指出,“生命沒有記憶,不是因為注意力分散或某種不幸的性格,而是因為沒有意向性”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 .Translated by Susan Emanuel.Stanford,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p.147-148.,通過亨利的闡釋,我們看到,生命對自身的遺忘,是不可避免的。在現(xiàn)代社會,生命對自身與對自身的起源的遺忘在慢慢地加深。世界與生命都是起源于愛,生命、萬事萬物無不被愛溢滿,然而,現(xiàn)在盡管我們每時每刻接觸著生命與世界,卻很少感受到這份愛的存在。為什么?這里的重要原因可以從人的時間觀里獲得解釋。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的現(xiàn)象學認為,時間是事物顯現(xiàn)的視域,在海德格爾看來,“時間性的到時奠定著生存活動。”[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陳嘉映、王慶節(jié)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6年,第463頁。今天,人們所稟有的是一種科學的時間觀,人的視域和生存受到這個時間視域的基礎規(guī)定,它使得人慢慢地忽視對愛的感受。在這部分,本文將對何為科學的時間觀和這種時間觀對人存在活動的影響做出解釋。并不是要批判科學的時間觀,更不是批判科學,因為在筆者看來,理性、科學、科學的時間視域?qū)τ谌说哪芰Πl(fā)展與社會發(fā)展來講,有著重要意義。目的是想指出,在科學的時間觀之外,還有一種生命的時間觀值得人們擁有;在科學領(lǐng)域之外,還有情感領(lǐng)域、生命領(lǐng)域值得人們愛護。
科學的時間觀是一種數(shù)理化的時間觀。數(shù)理化的時間觀特點在于使得時間能在線段上得到計數(shù),人們以秒或者以比秒大或小為計數(shù)量的單位,時間由此在線段上勻速地運動,這也是海德格爾那里曾指出的公共時間,對于這種時間觀,海德格爾給出了解釋。海德格爾指出,“太陽使在操勞活動中得到解釋的時間定期。從這一定期中生長出‘最自然的時間尺度——日。”[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66頁。通過太陽的位置,日子有了清楚的劃分,一天的時間單位出現(xiàn)了。海德格爾指出,這是一種定期,因為人們存在在“同一天空下”,所以這種定期“在某種限度內(nèi)是人人都首先同意的”[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67頁。,從而,這種定期獲得了公共的意義,“這種公共的定期活動使用著一種公共可用的尺度。這種定期活動在時間測量的意義上計算時間,而時間測量就需要一種計時器,亦即鐘表。”[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67頁。通過鐘表的計時,時間以線段的形式平均地運動著,并可以得到精準的計算和預期,這就是數(shù)理化的時間觀、科學的時間觀,是我們今天一般所稟有的時間觀。
科學的時間觀限定了人們在現(xiàn)代社會中存在的基礎視域,規(guī)定著人的理解和存在方式,在這種時間觀的視域下,人們的理性愈加發(fā)達,然而,人卻慢慢地被物化,情感能力弱化。在數(shù)理時間觀的規(guī)定下,正如海德格爾所指出,“因為必須為自己獲取時間的此在的時間性是有終的,”[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66頁。而且流俗的時間“把時間當作一種無終的、逝去著的、不可逆轉(zhuǎn)的現(xiàn)在序列,”[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81頁。筆者認為,這是人們要爭分奪秒的重要原因,要在有限的時間限度內(nèi)爭奪那些無止境的、在流逝的時間,為更好地爭奪時間,就必須更恰當?shù)匕才艜r間,細化數(shù)理的時間,制訂出每天、每小時的活動安排,甚至是每分、每秒。海德格爾指出,人們要求,“不僅應能‘更準確地排定時間,而且規(guī)定時間的活動也應盡可能地少費時間,而同時又應得與他人對時間的排定相一致。”[德]海德格爾:《存在與時間》,第472頁。在這一時間視域下,人的存在和理解活動受到它規(guī)定,人們用這種數(shù)理的時間來安排自身的活動、在什么時候做什么事情,并把自身的存在理解為是在這種時間下的存在,科學的時間觀成為人預設的視域,人在這個視域下對事物和生活做出理解。科學的時間承載著事物的生老病死,時間的流逝成為事物變化的根據(jù);科學的時間承載著人的生活,人把生活理解為是在流動的時間中的人的存在活動。所以,為了獲得更多的物質(zhì)資料、為了生活得更美好,基于科學的時間觀視域,人就會不斷地細分這種科學的時間,爭分奪秒,不斷地奔波,從而,人們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人們對時間的細分程度越高,人的束縛就越大。在這種時間視域下,數(shù)理時間的精準化、人對這種時間的細化使得人必須提高效率,從而使得安排的活動能夠完成,而且,在數(shù)理的時間視域下,人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爭奪在流逝的時間,就必須更有效地從事自身的創(chuàng)造活動或其他活動,所以在科學的時間視域下,人的工具理性獲得了快速的發(fā)展,人們所生產(chǎn)的物質(zhì)資料也快速地增多。然而,人們感覺到,這時候,工具理性越發(fā)達,一種對人的無形束縛也跟著變大,這束縛壓得人非常難受,在這束縛下,人更深地遺忘了愛,不再能感受愛,情感能力慢慢地弱化了。可是,時間的視域是如此的基礎,它規(guī)定著人的生活和理解活動,但也正是因為時間視域的這種基礎性,使得人們很難知覺到它,也很難發(fā)現(xiàn)時間的視域?qū)ι畹挠绊懀瑢λ偸遣恢挥X,所以,雖然我們知道,在今天,有一種無形的負擔束縛著人,但人們卻很難知道是哪里出現(xiàn)問題、為什么會形成這種問題。
在數(shù)理的時間視域下,人們遺忘了愛,人的生命慢慢變成和機器一樣,因為生活只剩下奔波勞碌,不能感受到愛的存在。這也是對生命的遺忘。而在這種時間視域下建構(gòu)出來的哲學或科學理論,也遺忘了生命。
克爾凱郭爾致力于批評黑格爾的哲學體系,批評柏拉圖的“理念”,在克爾凱郭爾看來,以往的哲學只注重對形式本質(zhì)的追求,試圖以嚴密的邏輯來建構(gòu)完備的哲學體系,而這種哲學是無生命的和無情感的,只有冷冰冰的理性和邏輯,而缺乏柔軟的情感。在克爾凱郭爾的重要代表作《重復》中,克爾凱郭爾通過年輕人給康斯坦丁寫信的信件內(nèi)容,呈現(xiàn)了自己對哲學的批評。康斯坦丁面對年輕人痛苦的情感,卻能邏輯地、冷靜地幫年輕人做出各種分析,這讓年輕人感到既有吸引力又不安,年輕人有時覺得康斯坦丁像是心智失調(diào),參見[丹麥]基爾克郭爾:《重復》,京不特譯,北京:東方出版社,2011年,第69頁。克爾凱郭爾指出,“或者這樣說,難道這不是一種類型的心智失調(diào),到了這樣的一種程度,以至于把每一種激情、每一種心靈感動、每一種心境都置于反思的冷酷管制之下!難道這不是心智失調(diào),這樣地有規(guī)范,只是觀念而不是人,不像我們其他人,柔屈和讓步,已喪失和正在喪失自己!難道這不是心智失調(diào),以這樣一種方式,總是清醒著、總是有意識的、從不昏黯和夢幻!”[丹麥]基爾克郭爾:《重復》,第69頁。這是克爾凱郭爾對哲學做出的富有洞見的批評,在亞里士多德、黑格爾等哲學家建構(gòu)的哲學體系里,哲學追求以理性邏輯建立嚴密體系,這和科學的思維方式是一致的,以追求真理為核心,但正如米歇爾·亨利對兩種真理即世界真理和生命真理所做出的區(qū)分,思辨哲學、科學所追求的真理是世界真理,在其中,生命真理被忽視了。
哲學家米歇爾·亨利對世界真理和生命真理做出區(qū)分,對于我們感受生命和愛、讓生命回到愛與自身中來講,這一區(qū)分是重要的。亨利在他的著作《我是真理——朝向一種基督教的哲學》中指出,世界真理指的是“外在性的自我生成過程,是可見性的視域,在并通過每一事物可以成為可見的并因此對我們來講成為一種‘現(xiàn)象。自然,正如希臘人所設想的那樣,無疑與外在性的自我生成作為世界的源初真理是一致的。”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Translated by Susan Emanuel.Stanford,Californi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3,p.17.在亨利看來,世界真理就是指當人在追求真理的時候,世界作為人潛在的、基礎的視域,事物在這個視域、這個先驗的條件里顯現(xiàn)出來,亨利指出,在世界視域的顯現(xiàn)方式下,真理就成為事物對人呈現(xiàn)為……因此,把握意識中所顯現(xiàn)的東西成為了把握這個意義上的真理的關(guān)鍵,參見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14-18.亨利看到,自笛卡爾以來,哲學被發(fā)展為一種意識哲學,認為真理在于意識對事物顯現(xiàn)的把握,但亨利指出,這種真理是一種以世界為視域的真理,在意識哲學這里,因為世界外在于意識,“世界、‘外在的,是顯現(xiàn)、意識、真理。”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15.在世界真理中,真理在時間中顯現(xiàn),事物的實在性是被弱化的。總而言之,這種真理是外在的真理,在這個意義上的真理是外在于人的,外在地對人呈現(xiàn)出來,和生命沒有關(guān)系。所以,和科學一樣,意識哲學、思辨哲學試圖通過意識、理性追求真理,但兩者的基礎都是以世界為視域,在其中,生命、愛、情感被遺忘了。亨利告訴我們,世界真理并非真正的真理,真正的真理是生命真理。在生命真理中,生命是“一種純粹的顯現(xiàn),”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34.亨利指出,生命“在基督教中達到一種現(xiàn)象學的意義,是和它的徹底性一樣源初的。”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34.這種生命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亨利指出,生物學沒有看到真正的生命,生物學試圖通過物質(zhì)的顆粒角度來解釋悲傷、快樂的情感,把生命、情感還原為物質(zhì),這種還原是荒謬的。參見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38-39.亨利指出,“生物學家自己知道生命是什么,但他們不是作為生物學家來知道生命的,因為對于生命,生物學是一無所知的。”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38.在亨利看來,真正的生命是在自身當中顯現(xiàn)出來的,生命“不會把自身給予知覺,不會在世界的真理中變成可見的。”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41.換句話說,生命、生命真理不在世界、世界真理的維度中顯現(xiàn),生命的顯現(xiàn)是在自身中顯現(xiàn),亨利看到,基督教講的生命就是在自身中而不是世界中顯現(xiàn)的生命。亨利指出,“現(xiàn)象學的生命體驗自身,這個真正的生命是我們的,是居住于每一我們的快樂和痛苦、欲望和害怕、特別是,我們最謙卑的感覺中,由此構(gòu)成了我們所屬的哲學和文化傳統(tǒng)主要的缺乏。”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42.亨利的意思是,生命在情感中體驗自身,但是,西方主流哲學和文化傳統(tǒng)里卻缺乏對生命的情感性的重視、缺乏對生命的體驗的重視,對于生命,主流的傳統(tǒng)重視的是理性、意識思考中的生命,在亨利看來,在理性和意識中顯現(xiàn)的生命是世界真理維度的生命,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命。參見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42.
亨利敏銳地看到傳統(tǒng)哲學、自然科學對生命與情感的遺忘,這無疑也是對愛的遺忘。通過亨利,我們看到,哲學、科學對愛與生命的遺忘其重要原因在于世界的視域,而以世界為視域就意味著這種真理是以時間性為基礎的(盡管這種時間性可能不是顯現(xiàn)為科學的時間觀),所以世界真理是帶有時間視域的真理。在追求世界真理的過程中,傳統(tǒng)哲學、自然科學遺忘了生命,然而,人的生命活生生地生活著,我們感受到,生命在一種壓力的束縛下非常疲倦,生命在吶喊、在呼喚:回到生命中,回到愛中。
因為時間觀潛在地、基礎地影響著生命,所以,為了探索怎樣讓生命回到自身和愛中,我們有必要再次回到時間的話題上,與科學的時間觀不同,我們將要探索的,準確地講,不是時間,是一種不是時間的“時間”。以期通過這種探索,讓生命重新得到自身與愛的擁抱。在這里,說明的一點是,筆者對“時”的觀念的探索是就哲學意義上來講的,按照亨利的闡釋,生命對自身的遺忘是不可避免的,那么,時間觀念的轉(zhuǎn)變就只是盡力地讓生命回到自身、回到愛當中,而不能完全地讓生命回到自身與愛中,如果要做到后者,也許,人們只能依靠啟示,而這不是哲學所能達到或說清楚的。因為本文的探索是在哲學意義上的,所以,重點闡述的是在科學的時間觀念以外是否存在能與生命相關(guān)的時間觀念,在這種時間觀念里,生命能竭力地回到愛當中。
三 關(guān)切生命的時間——一種可能性的探索
我們已經(jīng)對科學的時間觀做出論述,這是一種數(shù)理時間觀,事實上,這種時間觀是西方傳統(tǒng)的理性邏輯和形而上學邏輯的延伸,對世界真理的重視是以這種線性時間觀為基礎視域的。在這種時間視域下,愛與情感被慢慢遺忘,生命越來越疲倦,可是,我們不僅追求生存,還要追求生活,生命想要回到自身和愛中,所以,在科學時間觀以外,對于我們來講,闡述與探討另外的、關(guān)乎生活的時間觀是值得一試的。這里,朱利安(在中文里,另一個譯名為于連)的著作《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可能會給予我們一些有意義的啟發(fā)。
朱利安認為,西方的時間觀由于受到語言的限制,很難擺脫傳統(tǒng)形而上學中本質(zhì)觀念的影響,和其他事物一樣,在形而上學傳統(tǒng)中,西方哲學里的時間很難擺脫被本質(zhì)化的命運,參見[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張君懿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22—23頁。朱利安選擇了繞道,他的思想經(jīng)由古代中國來探索另外可能的時間觀念,在朱利安看來,在傳統(tǒng)的中國思想中,更確切講,不是時間觀念,而是“時”的觀念。
根據(jù)朱利安的分析,科學的時間觀在形而上學傳統(tǒng)中,產(chǎn)生的是一種“流變”的思想,事物在時間中變得不穩(wěn)定,為了追求固定的本質(zhì)(世界真理),本質(zhì)必須從時間中超越出來,成為一種永恒,朱利安指出,永恒成為了西方傳統(tǒng)思想的基石,但中國思考的卻是恒常而非永恒,[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8—19頁,第22頁。對于恒常和永恒,朱利安指出,“兩者皆表明持久性,不過是以不同的方式展開:永恒的持久性依附于存有而成為沉思的對象,而恒常的持久性則涉及了事物的運行,”[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6頁。在朱利安看來,中國思考的是事物的運行,而不是時間之上的事物的本質(zhì),所以,事實上“中國思考的不是‘時間,而是過程。”[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1頁。朱利安指出,在古代中國,與過程思想相對應的是一種“時”的觀念而不是“時間”觀念,“時”是“機會”“時節(jié)”,傳統(tǒng)中國以農(nóng)業(yè)為本,朱利安推斷,時節(jié)觀念是主導古代中國人的觀念之一,[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34—35頁。“每個時節(jié)皆召喚著某種類型的活動、促成某種生活形態(tài)。”[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35頁。朱利安指出,“我們將稱之為‘自然或‘生命的運行,它借由四時的調(diào)節(jié)性更迭而不斷地返回自身而自行更新。”[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35頁。朱利安認為,在“時”的觀念下,順時而生活就成為一種重要的原則。在科學的時間觀里,相對于人來講,時間是客體,在時間面前,人要確立起主體性,從而追求掌握時間、利用時間,所以在科學的時間觀這里,人與時間賽跑。與之不一樣的是,根據(jù)朱利安對“時”的詮釋,我們看到,在“時”的觀念里,呈現(xiàn)的是充滿活力的生命。朱利安指出,時節(jié)“源于一種內(nèi)在性,而且和諧的條件自始便以迎合之姿隱含于內(nèi)在性之中。”[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54頁。時節(jié)并不是外在于生命的對象,而是與生命共同在,密切地聯(lián)系,人感受著時節(jié)并順著時節(jié)做出應時的反應,這是一種對“時”的順應,所以,朱利安指出,“‘合時節(jié)是指每次都能結(jié)合差異并且回應著差異的呼喚,同時總是向自身的內(nèi)在性流動敞開而與差異在性質(zhì)層面上達成協(xié)調(diào)。”[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55頁。在生命對“時”的感應中,生命與“時”沒有主客體之分,生命順應時而動,生命與“時”協(xié)調(diào),生命與“時”融合,不再是追求掌握和利用時間,在這里,“時”既不是與人的生命無關(guān)、外在的世界的時間,亦不是源自于人自身的內(nèi)在時間。在“時”的觀念里,生命是有情感的,生命感受著“時”,“時”的變化影響著生命的情感,生命回應著“時”,順應著“時”做出調(diào)節(jié),從而有著協(xié)調(diào)的聯(lián)系。“時”不是形而上學的客體,“時”感動著生命,與生命、情感有著一種內(nèi)在的聯(lián)系。
朱利安指出,“時”和“時間”的區(qū)別可大致對應于虛待和先行的區(qū)別。認為,“‘時透過‘虛待的樣式而顯現(xiàn),”[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72頁。他看到,‘虛待“源自于主客兩者未分化之處,并且在此處產(chǎn)生,”[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77頁。通過對道家“時”的觀念的闡釋,指出,“時”所對應的“虛待”事實上是一種向生活的敞開,參見[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76頁。認為,智慧的人以敞開的態(tài)度面對和迎接來臨的“時”、來臨的一切,參見[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77—178頁。從而不會擁有線性時間觀下的憂愁。通過對“時”的觀念和“時間”觀念做出比較,他指出,“中國的說法是人們‘安居于‘時之中(安居安處);而西方則是說,人們‘跨越時間。時刻與時刻之間的差異越是被消弭,時間便越是筆直向前,生命便會在其中無止境地衰竭。一言以蔽之,‘虛待屬于‘時,而‘時間則趨向‘先行。”[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180頁。朱利安在這里的闡釋進一步證明了筆者的觀點:對于生命來講,要回到自身和愛當中,必須先從科學的時間觀與科學的時間視域的控制中解放出來。正如朱利安所指出,“時間”的趨向是“先行”,在科學的時間觀中,人以先行的時間為導向,規(guī)劃“時間”,從而想要在“時間”中做更多的事情,但在與生命沒有聯(lián)系的時間中,人想要做更多事情是為了追求外在的聲譽,而與對生命的愛無關(guān),所以,生命越來越疲倦。
對于讓生命回到自身和愛中,對比科學的時間觀,朱利安所闡釋的“時”的觀念在某一意義上關(guān)切到了生命。對于“時”,我們并不能給出一個確切的定義,這是由“時”的特點決定的,“時”并不是一個世界性的客體,不是由理性定義的范疇。“時”并不是與線性時間一樣的距離相等的點,而是朱利安所指出的時節(jié)、位置,“時”更是一種生命的態(tài)度,生命在對時節(jié)的感受中做出反應,生命開始親近自然、感受愛,在這里,生命與萬物的關(guān)系是和睦的,而不是對立的,所以,由“時間”到“時”的轉(zhuǎn)變,是生命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因為生命不是客體,正如亨利所指出,“生命不與自身分離”Michel Henry.I am the truth:Toward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ity.p.147.,換句話說,生命與自身并不是主體與對象的關(guān)系,而是統(tǒng)一的,所以在并沒有給“時”具體的定義,但我們能看到“時”的特征與性質(zhì),朱利安在他的著作中對于“時”的性質(zhì)做出概括,“‘時的性質(zhì)是在與世界接觸之際,通過面向世界的展開狀態(tài)而在‘心中孕育和促成。”[法]朱利安:《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第220頁。在“時”里,生命是展開的態(tài)度,迎接面前的事物,順應“時”而生活,在“時”的提示中自在地轉(zhuǎn)變活動和態(tài)度,從而,與萬事萬物融為一體,在這里,生命與萬物不是對立的關(guān)系,而是同源同體,生命與萬物都來源于“愛”,在生命對“時”的感應中和在生命的展開的態(tài)度中,讓生命在某個程度上回到“愛”當中。在“時”里,生命不再為還沒到來的各種聲譽而奔波,而是感受與順應“時”而生活,生命慢慢地擁有情感,回到生命自身當中,這并不意味著人就失去了開拓的精神,而是為生命自身而生活,不盲目地追求各種外在事物,生命和行動能根據(jù)“時”做出調(diào)整,根據(jù)“時”而生活和開拓進取。這意味著,生命開始傾聽大自然的聲音,開始在自身中感受愛。
中國學者余世存所著寫的《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jié)氣》(下面簡稱為《時間之書》)很好地闡釋了不同的節(jié)氣的氣息和特點以及生命和活動在不同時節(jié)中做出什么樣的回應。在《時間之書》里,作者余世存向人們描述不同的時節(jié)所展現(xiàn)出的不同物候,余世存看到,這種物候是一種聲音,參見余世存:《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jié)氣》,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7年,第8—9頁。對農(nóng)業(yè)、農(nóng)民來講,在農(nóng)業(yè)社會中,農(nóng)民根據(jù)時節(jié)所傳遞的聲音從事不同的農(nóng)業(yè)活動。時節(jié)的意義是重要的,余世存指出,時節(jié)不僅和農(nóng)民、農(nóng)業(yè)相關(guān),而且是與每個人相關(guān)的,是與生命相關(guān)的,“在二十四維時間里,每一維時間都對其中的生命和人提出了要求。”余世存:《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jié)氣》,作者自序。所以,生命、人的行動要在人對時節(jié)的感受里根據(jù)時節(jié)的轉(zhuǎn)變或不同做出調(diào)整,余世存指出,“二十四節(jié)氣時間,每一時間都是人的行動指南,”余世存:《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jié)氣》,作者自序。不同的時節(jié)對人的行動提出不同的要求。余世存看到,時節(jié)對于人的安身立命和對于國家、社會都具有重要意義,在對時節(jié)的感受中,人們能真實地感受到人與萬物擁有一種和睦的關(guān)系,在時節(jié)里,生命回到自身中,余世存指出,“知識的富有、智力的優(yōu)越在節(jié)氣面前無足稱道,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得面對自身。”余世存:《時間之書——余世存說二十四節(jié)氣》,作者自序。
如果說,朱利安的《論“時間”——生活哲學的要素》向我們展現(xiàn)了“時”的原理,余世存的《時間之書》可以說是對“時”的原理做出的具體解釋。如果生命遺忘自身的源頭是不可避免的,科學的時間觀會使得這種遺忘更加嚴重,但是在“時”的觀念里,或許,我們能緩解這種遺忘的傾向,在這種克服中,讓生命感受到自身與他人、萬物的和睦,感受到愛。
理性是重要的,我們不能因為看到情感的重要性就否定理性的重要意義,人的生活需要理性與情感的支撐。但是,在當代,人們在科學的時間視域下,不斷地追求前面的、沒有止境的、對象性的目標的實現(xiàn),一個目標實現(xiàn)了就追求另一個目標,在這種不斷向前的趨勢下,人忽視了生命和情感,只具有工具理性。現(xiàn)在人感受到了生命的疲倦,而且,在只有工具理性的人那里,人與人相互提防,就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來講,人因為想要追求更多的資源而不斷破壞自然,一方面,人感受不到他人的關(guān)愛,另一方面,自然環(huán)境對人做出懲罰,這些事實觸目驚心。可是,所有的人與萬物最初都是來源于愛,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不應該是對立的,而應該是和睦的。世界來源于愛,人與萬物有著相同的起源,所以,生命不僅需要理性,而且需要情感、愛,在愛當中,讓生命與自身、他人、萬物回到最初的和睦的關(guān)系里。
On Time,Life and Love:Interpretation and Discussion
in the Phenomenological Context
LIN Wei-yi
Abstract:
In the wisdom of China and the west,we have discovered that the world and life originated in love,but today life is slowly forgetting love.Michel Henry considered that life is united with itself and there is no distance between the two,so life has no memory of itself.Therefore,life may be difficult to avoid forgetting about love and self.However,the problem is that,today,the deeper forgetting of love and life it-self has an important relationship with the scientific view of time that people have today.Love is the emotion of life,the warmth of life,and the responsibility,too.Therefore,it is important to explore the life and love,because the view of time has a basic influence on life,and it has very important meaning to explore the time view that may be related to life and love.
Key words:time;hour;love;world;life
【責任編輯 陳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