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句聯選析

唐惠忠

（一）

此江若變作春酒；

問余何事棲碧山。

這副對聯是1930年3月著名教育家黃炎培先生到古鎮采石游覽，參觀廣濟寺時所題。聯語集李白詩句而成。上聯出自李白的《襄陽歌》：“旁人借問笑何事？笑殺山公醉似泥。鸕鶿杓，鸚鵡杯，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發醅。此江若變作春酒，壘曲便筑糟丘臺。”下聯出自李白的《山中問答》：“問余何事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李白一生愛好詩酒，足跡踏遍大江南北，各地名山勝水，無不流連。廣濟寺位于太白樓之西，始創建于三國時期，舊名石磯院，又名資福院，香火極盛。此聯題于此處，無論從李白詩意，還是結合當地景致看，都十分貼切，讓人回味無窮。

（二）

蓬萊文章建安骨；

青蓮居士謫仙人。

此聯為采石太白樓后李白祠正廳木柱上所刻楹聯，也是集李白詩句而成的。上聯出自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北疽馐欠Q贊漢代文章和建安詩人的作品辭情慷慨，語言剛健，富有遒勁之風。下聯出自李白的《答湖州迦葉司馬問白是何人》一詩：“青蓮居士謫仙人，酒肆藏名三十春。湖州司馬何須問，金粟如來是后身?！薄爸喯扇恕北臼琴R知章對李白的戲稱，意為李白天才絕世，非人世之人，當是貶謫凡間的仙人。李白對此稱呼十分滿意，多次在詩中自稱“謫仙”。此聯不僅巧妙地集李白詩句而不露痕跡，更妙在稱譽了李白的詩仙風采與絕世文才。后人讀此聯，便宛然可見李太白的瀟灑風神了。

（三）

上個世紀80年代，中央電視臺、中國楹聯學會等多個單位，連續三年在新春之際舉辦征聯大賽，產生極大的影響。1985年第三屆征聯大賽在前兩屆的基礎上，推出新舉，以迎春為背景，以長城為主題，征上下全聯，比前兩屆要求更高，規定更嚴格，也取得了更大的成功。其中獲得一等獎的一副應征聯是：

水木榮春暉，

柳外東風花外雨；

江山留勝跡，

秦時明月漢時關。

這是一副集句聯，作者為北京的喻松青。“水木榮春暉”，集自李白的《春日獨酌》，原詩前四句是：“東風扇淑氣，水木榮春暉。白日照綠草，落花散且飛。”“江山留勝跡”，集自孟浩然的《與諸子登峴山》，原詩前四句是：“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薄扒貢r明月漢時關”，集自王昌齡的《出塞》，原詩是：“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以上均集唐人詩句?！傲鈻|風花外雨”，則集自元代虞集的《答錢虞之》。

此聯中的“水木榮春暉”，說恰是春時景致，水木蘇榮，春暉和煦，風光正好；下接“柳外東風花外雨”，作具體補充，“花外雨”扣“水”，“柳外東風”扣“木”，如此一來更覺形象鮮明，春意盎然。對句中的“江山留勝跡”，正切合萬里長城這千年古跡；下接“秦時明月漢時關”，則象征其久遠并點出長城在中國歷代所起的作用，更屬確切工整。從全聯看，廣收博采而又集綴得當，巧妙地做到了“自然渾成，一如己出”。就內容而言，上聯迎春，下聯覽勝，正切合以迎春為背景、以長城為主題的征聯意旨。再就藝術特點看，也很有特色——“水”對“木”，“柳風”對“花雨”，“江”對“山”，“秦月”對“漢關”，這些都是“當句對”；“水木”對“江山”，“柳外東風”對“秦時明月”，“花外雨”對“漢時關”，這些當然是“上下對”；出句中兩個“外”字間隔有序，對句的“時”恰在相應位置上，構成“掉字格”對。無論是當句對、上下對，還是掉字格對，都十分工整，可以說是銖兩相稱，工力悉敵。它能在幾萬副征聯中脫穎而出，獲得一等獎，自然是當之無愧。